高城被他说得一愣,下意识的问:“那孩子不该和缈儿同住俪宁宫的吗?”
袁朗眼神略有飘忽,说:“既然将来要为储君,我想皇上和我亲自教导皇子!”
高城沉吟片刻,说:“那你说将皇子的宫殿安排在什么地方合适?我记得原来袁宸轩是住在兴庆宫,离太极殿和雍安殿都近一些。”
袁朗摇头,难得的抬头看着高城,下颌在他胸膛亲昵的磨蹭:“我想让皇子住在泰安殿中!”
高城愣住,泰安殿是雍安殿的东配殿,这样居住的话,不光孩子安全得到保障,而且高城可日日看到孩子,照目前看,袁朗定然会经常来雍安殿,的确是本着亲自教导皇子的做法,只是袁朗这样在意这个孩子,让高城心中疑惑。
袁朗也知道高城定然会有所疑虑,却又不想让高城心中有负疚,一些脏事,还是他自己来就可以了,高城只要做他的天下明君即可。于是他用手拥住高城赤裸的背,小心的磨蹭着说:“他是睿朝下一任的皇帝,你我本该悉心教导,就算是生性愚钝,也总会有个限度,我可不想你辛辛苦苦经营的江山在你我百年后落个分崩离析的局面!”
高城知道这番说辞只是一个方面,却不知另一面是什么,不过他也知道袁朗不会对他不利,此刻又被难得主动的袁朗磨蹭到火气,于是翻身压上,哑着嗓子道:“那朕就依爱卿所说,只是爱卿要如何谢朕的恩典?”
屋里依然春色一片。
武定元年的春节热闹非凡,所有人都要接着这辞旧迎新之际将战争的阴霾埋葬在历史尘埃之下。
宫中内侍和宫女拿着扎了红色穗子的拂尘将本就干净的宫中各个角落扫的纤尘不染。
不过这几日高城心情并不好,袁朗腊月初八被他硬是留下在宫中吃红粥,不知是天寒胃口不消化,还是吃了粥离开时被冷风吹了,回去后袁朗一直身上不爽,胃口不佳,请了一个月的假,连早朝都不来了。正好赶上年关事多,高城分身乏术,好不容易抽空去看了几次,却看到袁朗好不容易有些肉的脸明显的消瘦,虽然一对黑眼睛依然明亮,说明并不是大病,可是高城依然心疼不已,不时赐一些以往袁朗在宫中喜欢的吃食,也不让谢恩。
泰安殿的布置,袁朗举荐吴哲办理,一床一被,一桌一椅都精致非常,高城也去看过几次,从皇子的寝宫到奶娘,宫女,内侍……一应俱全,高城也甚是满意。
除夕夜按照惯例是皇帝在宫中奉天殿夜宴群臣,皇上与皇后袁渺出来秀了一会儿恩爱,之后皇后以生产在即,身体不适为由回宫去了,而高城看着给云王留着的那桌空荡荡的,心中烦闷,想遣人去云王府看看袁朗身体是否好了些,却也知道这个时候不合适。
酒过三巡,高城百无聊赖的看着歌舞,忽然听殿外传来“云王爷到!”的喊声,心中一惊,又一喜,竟然一下从龙椅上站起来,还好众人都注意着门口走进来的袁朗,偶尔有几个注意到皇上失态,心中惊异,却也知道皇上与云王兄弟感情深厚,也不是很在意。
高城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从大门走进来的人,只见他在门口开始解裹在外面的裘皮,急忙说:“云王身体不好,不必解衣,快进内殿来!”
袁朗谢了恩,裹着黑色裘皮进门,走到给自己留的案几前,才将大氅交给身后侍从,跪下给高城告罪,高城喜得巴不得走过去把人搂在怀里,却在众目睽睽之下,只能装模作样的问候身体可好之类的废话。一对眼睛贪婪的扫视爱人全身,厚重的紫蟒似乎因为袁朗近日消瘦而宽大一些,头戴紫金冠,面容沉静,不过一边应付上来敬酒的官员,一边偶尔抬眼看高城一眼,也是双目带笑。
云王向来量窄,众人都知道,所以过了不久,云王推说出去醒酒,也就没人多想,只有吴哲等人看到袁朗离开不多时,皇帝也推说去换衣,离开了奉天殿。
第50章 (十)
高城出了奉天殿,便有内侍走过来说看到云王往皇后宫中去了,心中疑惑,不过想起他们毕竟是师兄妹,而且缈儿生产在即,可能袁朗也是不放心,虽然心中有些酸,却也抬脚往皇后宫中走去。
谁知刚走到宫门前,一行侍婢匆忙走出,福吉和内侍急忙护在皇上身前,厉声呵斥:“大胆奴婢,竟敢惊了圣驾!”
那一行宫女看到皇上,急忙都齐齐跪下,领头的慌张的说:“奴婢惊了圣驾罪该万死,只是皇后娘娘羊水忽然破了,怕是小皇子要出生,奴婢急着找太医和稳婆,这才失了礼仪!”
高城一愣,没想到缈儿竟然这时候要生产,急忙挥手让宫女们去找太医,自己走进皇后宫中,却意外的看到袁朗站在大殿门口,背对着自己,那背影格外孤寂悲凉。
“袁朗……”高城低呼一声,看着袁朗木然转身,眼中死寂,急忙上前,一把搂住已经全身冰冷的人,将他双手拢进自己衣袖里:“怎么在这里吹冷风?身体还没好全呢!”说着一叠声的叫内侍在皇后宫中的东配殿安放火盆,自己拉着人进去歇着。
袁朗也不反抗,只是随着高城进入屋里,被热气包围,全身打了个寒颤,高城接过福吉送上来的姜汤让袁朗喝,袁朗只是喝了几口,推说喝不下,眼睛却一直从打开的门里看着正殿那边太医和稳婆忙碌来往。
高城敏感的感觉到袁朗心思不稳,安抚道:“缈儿会没事的,皇子会没事的!”
袁朗看了高城一眼,手中捏着茶碗不语,可是拿着茶碗的手却小小的抖动几下。诚然,他和缈儿也算青梅竹马,两人一起长大,一起练功,在起兵初期,缈儿对袁朗帮助良多。袁朗对缈儿的感情就像亲兄妹一样,在他眼里,缈儿和吴哲,齐桓一样都是他最亲的亲人,所以就算缈儿背叛了他,他也没打算杀了她,就算缈儿打算杀了他,他还是留着她,可是如今,为了高城,为了他的爱人,他要亲手将自己的师妹,自己的亲人送上绝路,袁朗觉得自己的心揪成一团。
可是袁朗却不会让高城知道这一切,高城来的时候,他刚从缈儿的宫中出来,那时缈儿就已经有了临产前兆,身下被褥被羊水浸湿了一大片。他许给缈儿肚子里的孩子一个万里前途而换取缈儿甘心赴死。早在他命吴哲布置泰安殿的时候,就故意让缈儿去看过,缈儿也知道他对这个孩子的心是个什么样的,至少可以让她放心不少。他也相信缈儿是个识时务的女人,师父教出来的孩子,都一样精明懂事!他还记得他对缈儿说:“喝了这个,你死,你的孩子我会护着,让他做天下之君。你若不死,你和你的孩子,谁也保不住!”他还记得缈儿平静的将药丸拿在手里,抬头对他说:“我希望云王信守诺言!”甚至,他还记得,在他转身要出门时,已经临产的缈儿忽然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师兄!”声音绝望却又满含期待,如杜鹃啼血。
武定元年除夕夜,武定帝唯一的皇后,也是后宫中唯一的女人,生下武定帝唯一的儿子,产后虚弱,却在喝了参汤之后忽然产后大出血,只来得及看了一眼自己的孩子,这个做了两个多月皇后的女人就永远的闭上眼睛。
高城听到皇后殁了这个消息时,忽然回头看向正抱着新生皇子逗弄的袁朗,而袁朗却笑眯眯的用手指逗着婴儿的小嘴,毫无知觉一般。
及至高城站在门口说:“传旨下去,皇后难产亡逝,厚殓大葬,举国哀悼,禁乐一年,凡有爵者人家半年禁嫁娶。”袁朗才抬起眼睛看着高城挺拔的背影,嘴角紧紧抿着,这是缈儿该得的。
百官在除夕夜宴后听说了皇后生下皇子撒手人寰之事,有人面上哀伤,心里却欢喜的再次燃起将女而送进宫的想法,有人却不动声色的看着这些人的惺惺作态。
皇子名晟,出生便住进皇上寝宫泰安殿,由武定帝亲自教导,铁路被袁朗纠缠不过,出任太师,云王袁朗也兼任太傅,为了教养太子而时常夜宿宫中,颇得圣宠,甚至将昭仁殿赐予云王兼太傅袁朗居住。
不过这一切在不知情人眼中,也只是恩宠,依然不知情,而在知情人眼中,不过是掩人耳目,不过是皇帝陛下想留云王夜夜春宵的借口。
而随着皇子高晟一天天长大,云王夜宿宫廷时间逐渐减少,虽然每天白天都来教习皇子骑射武功,甚至治国之道,却一定会在晚膳后出宫,一日两日,武定帝虽然不喜,却也忍得住。一月两月,武定帝心中犹如长草。朝堂之上脸色一日黑过一日,朝下众臣惶惶不可终日。
这日晚上照例是云王和八岁的皇子边在御花园玩闹,边等待晚膳,忽然内侍传话,皇帝陛下请云王与皇子一同去雍安殿用膳。两人急忙回去换了衣服过去,高城已经黑着脸坐在桌边等候,皇子心中有些怕怕的,挨近袁朗,于是袁朗伸手拉着皇子跪下告罪后,各自落座,看着一只挨着袁朗一副牛皮糖样子的皇子,高城竟然满心醋意,想他已经被爱人连着两个月冷落,只能看不能摸,可是这个熊孩子竟然每天都抱着自己爱人撒娇,心中就有种揪着这小子扔出去的冲动。
今日的晚膳和平时略有不同,袁朗竟然在桌上看到了酒,不过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