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等了一阵,一直寂静的门外,突然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随即我听见了二翠的声音:“娘,爹呢?”
“出事了。”大娘的声音十分焦急,“快进屋去,把他弄出来。”
“出什么事了?”二翠也跟着着急了。
“快去抓他出来。”大娘的语气有些火。
房门猛地推开了,二翠气势汹汹地冲进来,反拧了我的手臂,把我推搡到门口。
大娘冷冷地看着我,伸出右手,弯腰从地上拾起镰刀。她摸摸刀口,走到我的侧面,冷冷地问:“你到底跟王婆婆说了什么?”
我心里一惊,看这情形,这场较量,到底是王婆婆占了上风。我心里很没底,深深吸了口气,如实说:“我什么都没说。”
我说的是实打实的话,可我知道,她不会相信我的。
我知道她恼怒了,因为她猛地把镰刀举了起来。我料到了她会恼怒,却没有料到她的恼怒竟会如此迅速。我想避让,可胳膊忽然被死死地扯住了,二翠箍住我,令我动弹不得。我看着刀尖上的钩子朝我后脑勺上落了下来,情不自禁地扯开嗓子大声吼叫。
噗地一声,是钩子扎破皮肉的声音,我的脸上、脖子上、前胸后背,溅满了淋漓的鲜血。我脖子冰凉,人吓得傻了。曾无数次地想象过死亡时的感受,现在,我终于不用再凭空想象了。
箍住我双臂的手渐渐松开了,我扭回头,看见了二翠惊恐的神貌,圆瞪的眼睛,大张的嘴巴,以及嗬嗬的断断续续的破音。她捂住喉咙,那里像喷泉一样地喷涌着血,从她的指缝间渗出来,地上已淋漓了一大片。
我彻底呆住了,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大娘把镰刀往腰带上一挂,猛地拉起我的手,朝外面跑,叫了声:“快!”
我被拉拽着奔出房门,二翠的身子嘭地倒在地上,嗬嗬的叫声一下子断了。
我腿上的伤口立马撕裂开来,“啊”地叫起了痛:“要去哪啊?”
大娘拉着我冲到屋前的坝子上,找来火,把柴房里堆的柴草点燃了。随即她拉着我往村外快速地走,路上一个人也没有。没走多远,回头望去,队长的家里燃起了大火,滚滚浓烟冲天而起。
村里有一些没下祭道、留守在家的人,看见队长家里起火,纷纷叫嚷,往这边赶来。大娘拉着我躲到一户人家的屋后阴沟里,等大群人都奔过去了,才快速地绕出来,跑下村口,往出谷的道路快步行去。
“你到底要做什么?”我好一段时间都不知道怎么开口,她竟连自己的女儿都杀了,还带着我往出谷的方向走,这令我惊讶万端。
“救你。”她似乎没有多余的时间回答我更多的话,只顾拉着我飞快地行走。我的脚步一高一低,腿上拉裂的伤口疼痛至极。
我的心里装着千万个疑惑,但看这情形,她多半是要带我出谷。我想,多远离这个鬼村子一步,总是好的。
我们走上出谷的道路,过了不久,后面的村子被山壁遮挡,已经看不见了。
我松了口气,喘息着问:“你真的是要救我?”
“还没完。”她小声地说。
我一愣,这时,山坡上的树荫里忽然有人喊了一声,两个把守出谷道路的村民从山壁上溜了下来,叫住她:“马家嫂子,要出去啊?”他奇怪地看着我,想必他也知道曾经属于马福田的身子,已经被置换掉了。
“村里出了点状况,这个人先交给你们看住,回头你们再把他押回村子里来。”
其中一个村民吃了一惊:“村里出了状况?”
大娘往远处一指:“你瞧,事情严重了。”
看到她的眼睛,我忽然想起曾经王二爷望着我时的眼神,我的身体里顿时涌出了无可比拟的力气,翻爬而起,一个狠狠的前扑,把那村民连人带刀扑翻在了地上。我撕心裂肺地吼叫,不停歇地吼叫,抓起手边的一块石头,狠狠地往那村民的脸上砸,砸过一下,又砸第二下,第三下,第四下……直到我的衣服被人轻轻地扯了扯,低头看见大娘虚弱地对我摇头。
我这时才清醒过来,被我压在身下的村民已经纹丝不动了,脸也不再是脸,眼睛爆了,鼻子烂了,嘴唇裂了,牙齿暴露在外,缺掉了好几颗,完完全全的血肉模糊。我吓得一下子站了起来。
“快逃……”大娘吃力地说了两个字。
我清醒过来,手忙脚乱地替她包扎了断臂,可是血还是不断地涌出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