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勾下头,捻着衣角“哧哧”地笑。
花样还不少哩!
她轻咬嘴唇,喃喃地:跟人家学的。
咋不学点好!
她缓缓抬起头,不解地问:咋了?
我咋给你说的?还把我当你哥么!
她胀红了脸:我哪儿不如秀秀?
你他二话没说,将信纸揉成一团,摔在她身上。
她顿时眼泪就掉了下来,拣起信纸哭着跑去。
玉凤哭着跑着,一边从衣兜里掏手帕擦眼泪,不留神将那封信带了出来掉在地上。被一个好事的人捡去贴在了寨门上。那信中写道;
三哥:
你是天上的月,我是月边的星。你是岸边的树,我是树上的藤。你是河里的水,我是水上的浮萍。在这茫茫黑夜里,我愿陪伴你到天明。
你的玉凤妹妹
这封信不胫而走,一时间,牛王寨家家喻户晓,妇孺皆知,成为人们饭后茶余的笑料。玉凤觉得自己丢尽了脸,哭得死去活来,吓得她娘寸步不离的守着她。
玉凤爹是个忠厚老实人,可惜痨病缠身,一年到头不离药罐子。他哀声叹
气地埋怨自己命苦。大闺女玉凤是个人尖儿,眼下成了这个样子。二闺女喜凤天生的痴呆,侧面看和玉凤一模一样。正面看,一双斗鸡眼,大豁牙,半伸着舌头,尤其那鼻涕,一年四季挂在嘴唇上。别人逗她,说:过河了!她便“吱溜”一声把鼻涕倒吸回鼻腔里去。少时,那两根浓稠的鼻涕像虫子一样又从鼻孔里爬出来。外人送号“鼻涕虫”。
喜凤见姐姐睡梦里还呼唤“三哥”,也学着玉凤那样儿:三哥气的玉凤抓起枕头就往她身上砸。她却不气不恼,反倒觉得有趣儿,照样嘻笑着,三哥三哥地呼唤着跑开了。
萧山知道了玉凤的事,想去劝说却感到为难,不去又觉得不妥,不管咋着,玉凤的事总归和他有关连。他觉得还是把话说开为好,便向玉凤家走来。
玉凤爹正要出门,一见萧山,他脸一沉,叽哩咣当就关上了门。
萧山被关在了门外,甚是尴尬。他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走,这事不算完。不走,这傻哈哈地站在人家院门外算咋回事。他沉思了片刻,还是硬着头皮敲门,喊道:叔,开开门。
玉凤爹狠声狠气地:你来干啥?
我来看玉风。
玉凤爹狠呆呆地:她还没死!死了给你报丧也不晚!便转身走去。
萧山清楚地听到玉风爹离去的脚步声。他知道,玉凤爹脾气掘,一时半时难以说得通,就又来到六亩半柿树下,仿佛世界之大,只有这里才能容得下他。
金秋八月,黄澄澄的柿子挂满枝头,煞是喜人。这种柿子形似牛心,个儿大,水汁多,所以叫“水牛心”。不光没核,还特别甜。树梢上有个熟透了的柿子,红的透亮,亮的晶莹。他爬上树摘下来。下得树来便呼唤秀秀。猛地他回过神来。秀秀嫁人了,再也不会来与他分享这甘甜可口的“水牛心”。那清彻的柿汁溢出柿蒂,顺着他的指缝,伴着他的泪珠儿一滴一滴砸在松软的草地上。
自从牛万和娶了王婶,这家里到是添了几分生机。缝、补、浆、洗、一日三餐全由王婶料理,牛万和比以前也利落多了。萧山又当选为县人民代表、政协委员。在这个家里,似乎一切都那么尽如人意。
这天晌午,萧山牵了雪花青去河边饮水。
河边上,一排溜儿七、八个闺女在洗衣裳。个个披撒着头发,脚浸泡在水里,骑在大石上,挥起棒槌,水花四溅,飞来串串欢声笑语。
这一串串笑声把他带回好多年前。那年他才十六,正是三月桃花开。他在六亩半锄麦,秀秀下河洗衣裳。一个闺女十急慌张地跑来,说:秀秀脚让黄嘎喇扎啦!他急忙向河边奔去
黄嘎喇是一种鲶鱼,两边的鳍和背上长着毒刺。被扎的地方很快就肿起来,还疼的钻心。
河沿上,五六个闺女围着秀秀,一脸惊慌。他捧起秀秀那只被扎的脚,伤口还在渗血,大拇趾肿的像个胡萝卜。便毫不犹豫地在伤口上嘬了两下,吐出乌血,说:没事了。秀秀脚疼得不能落地,咋走回去哩?那些闺女们便起哄:叫他背!背呀!快背呀!若在平时,不用她们摧促,他早就背起秀秀走了。可眼下,五、六个闺女瞪起眼看着他,个个脸上明显地流露出戏谑的神色,他为难了。秀秀满脸绯红,深深地埋下头去,却又悄悄瞟他一眼。他略一迟疑,躬下腰,背起她便走。身后传来一串嘻笑声……
突然他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扭头一看,是牛金斗牵着牲口喜眯眯地站在他身后:萧书记,饮牲口哩?
萧山见是牛金斗,信口应了一声,牵着雪花青往下游走去。
牛金斗来到河边,一边饮牲口一边琢磨。萧山刚才那神情分明是在看这些女娃,看来英雄也难过美人关。他庆幸自己发现了萧山这一大秘密。
牛金斗有意搭讪与萧山说话,是因为他前些日子干了件没**儿的事。
翠屏当上了小学老师,她知道要不是萧山,如今站在讲台上是巧仙,不是她翠屏。因而也就别着一肚子火,见了牛金斗,她头一仰脸一扭,理都不理。
牛金斗如今是合作社社长,谁个见了敢不问一声,惟有翠屏对他如此不恭。
他在翠屏手里有短处,腰杆就不那么硬,只好咽下这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