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为啥?
你是我妹妹。
她倏地纂住他胳膊,头一歪,亲昵地抵住了他肩膀。
三
光阴荏苒,岁月悠悠,转眼萧山就十九,秀秀也十七了。
这年,朝鲜战争爆发,志愿军入朝抗战。乡里给牛王寨分派下一名参军指标。山里人对当兵打仗很怵,推来荐去谁也不干,只得老太太吃柿子拣软的捏了。
这天,村长牛金斗向土窑洞走来,半道上碰上了牛万和。牛金斗老远就喊:老牛!牛万和像是没听见,只顾往前走。两人快要碰面了,牛金斗:老牛,唤你哩!
牛万和停住脚步,扭头看看四下里没人,这才意识到是问自己。过去寨里人叫他“老铁”,是说他跟八仙中的铁拐李一样瘸子。今天村长竟称他老牛,一时觉得自己身份抬高了许多,忙陪笑脸:哦,哦
牛金斗:给你道喜了。一句话把牛万和说迷糊了,什么好事会砸在他头上。牛金斗接着说:萧山参军了,以后你就是军属啦!
牛万和:参啥军?
当然是志愿军。
我咋不知道!
现在给你说也不迟。
自愿军不是自愿的么?
牛金斗眼一瞪:这一亩三分地归我管,自愿不自愿我说了算!
牛万和:你说了算,你咋不去自愿。
牛金斗把烟头往地上一摔:老铁!你一个破落地主,敢抗拒政府命令,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牛万和顿时就不敢再言语了。牛金斗越说嗓门越高:别给脸不要脸,当革命军人家属还是当反革命对像?两条路由你挑!说完,掉头便走。
牛万和被牛金斗的雷霆大怒镇住了,他心中却不服地:你也有儿子,咋不叫你儿子去?但这句话他没敢说出来,脖颈一哽,咽进了肚里。
回到家,牛万和喂过牛,一屁股蹲在门槛上,一锅接着一锅地吸烟。他觉得委屈,已落到这个地步,咋还是地主?而且还是个“破”的。这还在其次,村长那霸道劲儿,萧山参军自愿不自愿他说了算。自古道:好铁不打钉,好儿不当兵。谁肯让自己的儿子上战场去送死?下晚萧山回来,咋给他说呢?他又会咋想,不是亲生的就——一团愁云爬上他沟壑纵横的老脸。
天黑时分,萧山才回到家。秀秀端来玉茭面糊糊,还有咸菜条儿。
庄户人家就这样;上午干活出力吃干的,下晚睡觉不出力喝稀的。
牛万和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眼也不抬只顾低头喝糊糊。他眼睛的余光瞧见萧山脸色也沉沉的,心想,莫非参军的事三儿知道了?他是想把这事说清楚,却咋也张不开口,毕竟萧山不是他的亲生,他担心萧山想到别处去。说还是不说,他没了主意。
萧山心不在焉地喝着玉茭面糊糊,不时瞅一眼牛万和,像是有话要说,几次张口都没说出来,吭吃了半晌,说:大,跟你说个事。
牛万和仍没抬头,只是应了一声。
萧山:我参军了。
牛万和像被什么戳了一下,猛地抬起头:啥时?
萧山:后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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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万和:他们欺负人说着,泪水便洇湿了眼睛,端起饭碗一跛一跛地走出窑洞。
秀秀过来蹲在萧山旁边:你翅膀硬了,不跟大商量自己就作主了。
萧山压低嗓门:我不答应,村长就要斗争咱大。
秀秀不服气地:他凭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