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令闻彻底僵住了,他被这样一个男子不管不顾地全力抱住,冲击力让他踉跄了一下,差点一同摔倒。
“闻闻。”
老人的话让段令闻猛地回过神来,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与窘迫,他一时心善将人从江边救起,怎么这人如此……轻浮!
“爷爷,他……”段令闻本想直接推开他,他的力气本就比寻常人更大,推开一个重伤的人轻而易举。可还没等他有所动作,这人便因失血晕了过去。
而那双手却仍紧箍着他。
他只得将人扶回竹床上,这才发现,这人身上的伤口崩开了,鲜血直涌,而自己的衣衫也沾了他的血迹。
段令闻退开了几步,他无措地看向爷爷,刚才这个人看他的眼神……那种强烈的情感,让他竟觉得有些害怕。
县里那个地主老爷也会直勾勾地看着他,可那种眼神黏腻浑浊,让人浑身不舒服。
老人看了眼竹床上的人,又瞥了一眼墙角,那是用粗布包裹起来的长条物什,是段令闻将人背回来时,一同带回来的东西。
更确切来说,那是一柄长剑。
老人低垂的目光几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闻闻,先帮人止血吧。”
段令闻抿了抿唇,终究还是取来了干净的布条和前几日采的止血草药。他动作利落地解开景谡染血的布条,露出底下狰狞的伤口。箭伤、剑伤交错,新伤叠着旧疤,触目惊心。
昏睡中的人眉头紧锁,薄唇无声地翕动,像是在唤着什么。
“……闻。”
极轻的一个气音,却让段令闻动作一顿。
日薄西山。
段令闻替他处理好伤口后,便准备着晚饭,晚上吃得很简单,就着中午煮的粥水,还有几个新烙的饼,凑合勉强吃了个半饱。
吃完晚饭,段令闻便向爷爷提起,这几天那地主老爷要几户佃农去山上采茶,他已经应下,回来的时候会稍晚了些。
老人沉默了片刻,他知道那地主老爷打着什么主意,已至天命之人,府中纳的小妾却还一个接一个,曾经还暗示过,想用十两银子买下段令闻。
双儿为奴,再平常不过了。
若非他就这么一个孙儿,若非他识得些字,这村里的人对他还有几分敬重,不然……这由不得他们点不点头了。
段令闻也很厌恶那地主老爷的靠近,他每一靠近,便有一股很浓重的臭味袭来。
可是,爷爷的病需要药,家里已经没有多余的钱买药了。
这次去北郊的山上采茶,工钱比平日多一倍有余。
老人轻叹了一声,他自知已经时日无多了,在这乱世之中,只剩他一人,可如何是好啊……
“爷爷,我会早些回来的……”段令闻又小声补充道。
老人拍了拍他的手,却没再说话。
夜深了一些。
段令闻用茅草在地上铺了个简陋的床,又看了一眼竹床上的人,见他没醒,随即便躺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