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下过雨,操场中央的草坪没有踢球的学生,偌大的一片绿地在夜幕中黑压压一片,纪颂有些紧张地往明跃所在的方向看去。
明跃还举着他那把教鞭在赶山羊,对纪颂和赵逐川这种体力一向顶尖的学生根本不担心。
纪颂松口气。
赵逐川站在他身边,半倚着足球门网,右手手臂往后抓,勾住白色纤维线网,低声问道:“你是不是有点儿夜盲?”
纪颂微怔:“你看出来了?”
“我看你一跑到光线弱的地方就会速度慢一点。按理说,现在操场的亮度应该是不影响跑步的。”
“我……确实有点儿。也不是夜盲吧,就小时候我妈创业,我爸教书,两个人都忙,我就经常一个人在家里待到晚上,不爱开灯,时间久了也不知道是真的看不清还是只是不想看清。”
赵逐川很轻地“嗯”了声,点头道:“怪不得。”
纪颂愕然:“怪不得什么?”
“怪不得你那天不想走路。”赵逐川指那天把他背回宿舍。
“校园里都没灯,我走那么慢,耽误时间,回寝室不知道都几点了。”
其实那天纪颂想过,看不见路,就开手电筒,然后他牵一下赵逐川的手——
又或者是攥紧他的衣袖,这样也能回去的。
但是太慢了。
而且好兄弟之间背一背还好,比方说崴脚了、昏厥了等等,总有很多理由,可牵手不行,牵手时十指会交握,肌肤会摩挲,午夜暖融融的风会从指缝穿过,太暧昧了。
显而易见的,他对这种暧昧开始敏感。
纪颂张口说了句“没事儿”,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谁。
“以后看不见路就直接告诉我,”赵逐川的身体稍稍靠拢过来,晚风带过他身上一股纪颂很熟悉的香气,口吻很无所谓的,“再黑我都能背你。”
是那天,纪颂在他颈窝中闻到过的冷冽气息。
操场的确下过雨。
纪颂怀疑是草地地下的储水又漫了上来,绿荫草地突然无比湿滑,他险些腿软,再站不住。
多让人难以拒绝的一句话啊。
纪颂目光飘忽地挪开视线,嘴上还是说:“好。我也会照顾好你的。”
不管以后发烧还是受伤或者别的什么。
我都会照顾好你的。
连带着林含声直接出柜的震惊和不适应,在如此高强度的学习压力下,他居然接连失眠了两天。
三日后,他们摄制小组紧赶慢赶要完成的《无尽夏》拍摄工作就绪,纪颂中午都没吃饭,跑去形体教室补了个长长的午觉,睡得四仰八叉才作罢,精神抖擞,准备四个人一同外出拍摄。
他们鼓起勇气给金姐请了一下午的假,申请不上声乐课,金姐居然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在形体教室午休很方便,拖一个豆袋,再找件外套或者薄毯,往后一倒,陷进去就睡。
晚上在宿舍,纪颂翻来覆去睡不着,神经异常活跃,关于赵逐川的,无关赵逐川的……什么都想。
反而到了教学楼这种人多的地方,旁边吵,他才会想要睡觉。
收拾完课桌,纪颂扛着从李欲那儿借来的器材,简单收拾了个斜挎包甩在背后,准备和组员一起在下午上课之前出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