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少年跳下马,到了门口。门房道:“小侯爷,您的活忙完了?”
傅溶脱下披风扔给对方,“忙完了。”
雪柔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上回是这位公子和江落送她回家,照顾她的自尊心,买她的花灯。
雪柔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傅溶似有感应扫向这头,正好看见她。雪柔连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傅溶认出她:“雪柔姑娘?你怎么在这?”
雪柔不由得手心冒汗,道:“我……”
傅溶道:“是来送花灯吗?”
雪柔道:“已,已经送过了。”
傅溶几天没在家,不知道这事。他打过招呼,陈叔应该会办妥当。
“行,”傅溶道:“辛苦你了。”
“不辛苦的。”
“进来喝杯茶,江落也在家,你陪她说说话。”
雪柔正愁不知该如何开口,傅溶替她解了困,大大方方请她进去。雪柔跟在傅溶后头,唯唯诺诺。二人年纪相仿,身份地位天差地别。她没有底气大声说话。这里的环境让人拘谨难安,不敢多走一步路,不敢大喘气,大户人家规矩森严。她像个犯人,被无形镣铐押了进去。
二人穿过层层厅房,角门,路过花园大榕树。
傅溶停住脚步,抬起头向上看去,道:“你爬树干什么?”
树上躺着个人。淡黄色裙摆随风浮动。
江落听到声音偏过头。
傅溶道:“下来!”
江落道:“等一会。”
一个在树上,一个在树下。各自对峙。谁也不饶谁。
傅溶喊道:“快下来,摔着了怎么办。”
江落抱着横斜的树干,敷衍道:“等一会。”
等什么等,隔着疏阔枝叶,傅溶的威胁传上来,“非要我上去捉你是吗?”
江落一扭头:“你捉不到。”
“我捉不到?”
傅溶冷笑一声,飞身上树。江落立即瞅准机会从树上跳下。花似得落到雪柔跟前,裙摆飞扬。雪柔被震退了半步,还没来得及向她挤出一张笑脸。江落矮身躲藏,猫腰从她身侧一钻,鱼似的滑出去。傅溶紧随其后,慢了半步。她的袖子从他手里溜走了。
傅溶非抓住她不可,“还想跑,看我今天不教训你。”
两人旁若无人地闹。看得丫鬟们直摇头,发笑,司空见惯。
雪柔尴尬地站在那里。
傅溶瞧着有失体统,道:“别闹,客人在这里。你站住。”
江落早就看到雪柔了,她不仅看到雪柔,还看到站在楚王府外抓耳挠腮的孙贵。
这两个人太有意思。
孙贵别扭吝啬,自负要强。他喜欢说反话,阴阳怪气。明明心疼二两银子,却要怪雪柔败家,明明舍不得柴火,却要怪雪柔洗澡烧水不对。调子细长而蜿蜒,像是唱戏。老斜着眼睛看人,一不留神就会翻出白眼。面部表情丰富多彩。
时而亲热无比温情脉脉,把雪柔当做心肝宝贝。时而看着她生病憔悴,又嫌弃像对待瘟神。
江落细细观察,孙贵这个人,比钱舟山还鲜活真实,像条泥蚯蚓,细看有点恶心,又忍不住想看看他到底钻出什么花样来。
江落原本是想透过蜻蜓窥视雪柔,注意力却全部被孙贵抓住了。雪柔跟傅溶在门口说话时,孙贵藏在角落里,鬼鬼祟祟。一看到雪柔竟然跟陌生男子说话,还跟着他进了府。瞬间把脸给气绿了。江落爬到树上,用肉眼观察,精彩纷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