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却仿佛受到某种蛊惑,非但没有恐慌,反而迈开步子跑了过去。
可他还没跑出两步,忽听身后有人高声呼唤他:
“赵珝!赵清存!”
“你回来!别去那里!”
“回来……求你了……”
听声音是位年轻女子,语调柔婉,音色却沙哑,听起来似乎很焦急,也很是悲凉。
凉得让人心尖发疼,疼到最后,终究无法再前行一步。
……
赵清存缓缓睁开眼,黄泉路上的浊气仍旧悬在喉头。
他张开嘴,缓慢而用力地向肺内吸气,新鲜的,阳间的气。
眼前仍旧雾蒙蒙的,天地凋零,黑鸦换作黑雪,一片一片往眼睛里挤。身体也十分僵硬,四肢麻木,连动动手指都觉困难。
赵清存闭上眼缓了好一会儿,再次睁开的时候,视线终于清晰了些。
“澈哥?澈哥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也许是听到了榻上的动静,原本倚着床围子打瞌睡的人突然惊叫起来。
听声音是个嗓门粗犷的汉子,语气里既有惊喜,亦有如释重负的疲倦。
还未等赵清存有其他反应,那大嗓门汉子拔腿便朝屋外跑去,边跑边嚷嚷:“澈哥醒了!快叫郎中来!澈哥醒了!”
喊声渐远渐散……赵清存刚想舒一口气,忽听得叮铃咣当的响动震天而起——五六七八个军汉模样的人从门外一股脑涌进来,“呼啦”一下围在卧榻旁,把阳光挡得分毫不剩。
赵清存感觉自己原本就混沌的脑袋,现在已经彻底变成了馄饨。
“澈哥!”
“哥哥醒了!”
“终于醒了,可急死俺们!”
“再不醒俺们都打算做法事咯!”
——好吵,吵死了。
离床榻最近的是个长着四四方方国字脸、口阔鼻宽的汉子,此刻他俯下一张大脸,硬凑在赵清存仍显迷茫的双眼旁,端的是喜极而泣:“……可算是醒来,哎嗨,吓死弟弟们!”
“皮谷旦?”
“诶!是俺,是俺!”
这个姓皮名谷旦的彪形大汉抬手抹了把泪,一屁股蛋坐在赵清存榻边,哼哼唧唧哭将起来。
赵清存略微转头向四周看去,这一看才发现,围在床榻边的都是山水寨里的弟兄。
“……这是哪儿?”他语气虚弱地问。
榻边一个容貌颇为俊俏的后生抽了抽鼻子,囔囔地答:“兴元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