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您以为手里握着孝道这把剑,就能将剑刃肆无忌惮地对准我吗?”
经历过无数次的失望后,顾凛对她已经没有任何期待,他脸上的表情十分平静,让冯棠感到一阵没来由的心慌。
她强撑着不让自己气势落入下风,色厉内荏地威胁:“信不信我去顺天府告你不孝——”
“父亲这半年一直住在城外庄子上,您就不好奇他的起居是何人照顾吗?”
顾凛语气很轻,却不亚于抛下一枚重磅火弹。
“意图戕害顾家子嗣是大罪,若我开祠堂请族老,以族长名义令父亲休妻,再为他娶一任温柔可意的继室,您觉得他会不会答应?”
冯棠脸色瞬间惨白,“你敢!我是你亲生母亲,我为你祖父守过孝,凭什么休我?”
顾凛眼中毫无温情:“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母亲,若我真想促成此事,您觉得自己还有反抗的筹码吗?”
她最大的筹码,无非是仗着他狠不下心。
从前他一个人也就罢了,可他现在有了自己的家,有了要保护的妻子和孩子。
柏哥儿还那么小,顾凛绝对不可以让他生活在一个危机四伏的家里。
冯棠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是从什么时候起,那个眼巴巴躲在角落,羡慕地看着她和阿源的孩子,竟然长成了这般冷酷无情的模样?
儿子要替父休母,这是何等荒谬滑稽?
但……冯家已经败落,顾凛却身康体健,很快便能重回朝堂。
“你到底想怎么样?”
冯棠从齿缝中挤出这句话,已经带了几分示弱的意味,“先是你舅舅,然后是我……你生下来就是要克我们冯家人的吗?”
顾凛不理会她诅咒一般的怨恨之语,神色淡漠:“没什么,只是母亲既然心心念念着顾源,不如搬出去和他同住,也好随时照顾,全了你们的母子亲情。”
他抬了下手,吩咐管事:“去把老夫人院子里的东西都收拾出来,今晚之前,通通送去顾源那边。”
冯棠松了口气,又有些不甘心,“你要赶我走?”
“母亲,我第一次学会走路的时候,是祖父祖母陪在我身边。”
顾凛认真看着她,深深的目光仿佛穿透二十多年的光阴,看到那个蹒跚学步的自己。
“去年冬天,我又重新开始学习走路,这一次是纯筠陪着我,鼓励我,让我终于有勇气迈出第一步。”
“如今我的孩子出生了,我在心里对他发誓,永远不会让他经历我所遭受过的不公。他会是令国公府的长子,世子,他将众望所归,理所应当继承这个家里所有的一切。”
顾凛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刀子一样割在冯棠身上,让她感到了后知后觉弥漫开来的疼。
仿佛有一道无形的丝线在二人之间断开。
她从没有像这一刻这般清楚地意识到,她再也抓不住眼前这个儿子了。
……
“我们柏哥儿真是个小福星。”
沈令月拿着带铃铛的小金锁在他面前轻轻摇晃,黑葡萄似的眼仁儿好像会跟随一样,吃饱喝足的小手小脚格外有劲儿,一边啊啊地喊着,试图从襁褓中挣脱出来。
郑纯筠拉住她的手,惊魂未定道:“柏哥儿的福星是你才对。”
这个干娘认的太及时了。
燕宜宽慰她:“冯老夫人已经搬出去了,以后只有你们一家三口过日子,这下就安全多了。”
沈令月一边逗着干儿子,一边好奇地问:“老国公真在庄子上住得乐不思蜀了?那他身边有没有……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