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令月连连点头,“是我,上次你送我夫君回家,我们在门口见过的。”
——这是裴景淮的酒友之一,在顺天府任推官,专司刑狱之事。
吕推官恍然大悟,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弟妹怎么在这儿?”
沈令月抿了下唇,斟酌开口:“我想问,里面死的那人妻子是不是姓温,她还有个生病的女儿叫丫丫?”
吕推官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她:“弟妹认识这家人?”
“算是吧……”沈令月眼巴巴看着他,“能不能行个方便放我进去看看?我不相信温娘子会杀她夫君。”
吕推官微微皱眉,轻咳一声:“弟妹,我们这是在办案,人命案,闲杂人等……”
话音未落,院子里传来老妪嘶哑的咒骂。
“你这个丧门星,害我儿子绝后,害我儿子断腿,如今又要了他的命!我要杀了你给我儿子陪葬——”
院内,孙氏一边咒骂着,突然扑向站在一旁,仿佛失了魂一般的年轻妇人,狠狠掐住她的脖子不停摇晃。
速度之快,连旁边的捕快都没反应过来,想要上前阻拦已经来不及。眼看那妇人都快被掐的翻白眼了,院子外面突然冲进来一道身影,不由分说将孙氏推开,用力掰下她的手。
正是觑着空子蹿进来的沈令月。
待她看清温娘子的面容,就是她认识的那个,连忙将人扶住,使劲拍着后背顺气,“你没事吧?丫丫呢,丫丫在哪里?“
丫丫的名字仿佛唤醒了她麻木的灵魂,温娘子一个激灵睁大眼睛,用力握住沈令月的手。
“我没有杀人,我真的没有杀人。我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大山他就已经……”
温娘子说不下去了,摇着头,眼泪如断线珠子一般滚滚滑落,瞧着凄惶又可怜。
吕推官慢了一步进院子,正要让人把沈令月“请”出门外,却见她扶着温娘子连声安慰,又对他投来一个恳求的眼神。
吕推官无声叹了口气,看着这一院子的捕快、仵作、小吏,一群大男人,确实没一个适合给死者妻子问话的。
更何况自从他们接到报案赶来,从屋里抬出尸体,初步检验,这位温娘子就处于一种不言不语的失魂状态,仿佛与外界隔绝一般。
他记得怀舟在外面没少夸过自家夫人聪明能干?罢了,那今天就给他个面子,请他夫人帮个忙好了。
“你胡说!就是你杀了我儿子!”
孙氏被小儿子和小儿媳搀扶着拉开了,却依旧不减对温娘子的咒骂,“你每天光顾着给那个赔钱货买药,根本不管我儿子,你嫌他是累赘,巴不得他早点去死!”
“我没有。”温娘子低着头不敢对上婆婆凶狠的眼神,只是小声辩解,“我从没嫌弃过大山是累赘,我一直都有好好照顾他……”
小孙氏轻嗤一声:“你照顾大哥?那你为什么不在家好好待着,成天往外跑?还有你身上突然多出来那些给丫丫买药的钱,谁知道是不是在外面勾搭野男人拿回来的!”
穆二森的媳妇小孙氏是孙氏的娘家侄女,既是婆媳又是姑侄,面相都有几分相似,写满尖酸刻薄。
“喂,你怎么说话呢?”沈令月听不下去了,对小孙氏道:“丫丫买药的钱是我给的,你看我长得像野男人吗?”
小孙氏目光在沈令月的衣裳首饰上打了个转,心下暗忖:这个丧门星何时认识了这般阔绰的夫人,怎么从没听她说过?
温娘子感激地握住沈令月的手,轻轻对她摇头,“夫人,你已经帮我太多了,你不该来这里的。”
“我倒是庆幸我来了,不然等着他们将你屈打成招吗?”
吕推官咳嗽两声,出言提醒:“我还没开始问话呢,更没对她用刑。”
沈令月认真看着温娘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如实告诉这位大人。丫丫已经没了爹,你还要让她没了娘吗?”
温娘子被她鼓励,鼓起勇气对吕推官道:“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今天出门去找活干,离开前我给大山留了饭菜,就放在床边的小炉子上温着,他什么时候饿了就能热一下……可是等我回来,就看到他,他把自己吊死在窗台上了……”
温娘子回忆着她推开门看到的那一幕,忍不住又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