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那些图纸,像在看一部天书。
他戎马半生,只懂得攻城略地,可眼前这些东西,远比攻下一百座城池,更让他感到震撼和……畏惧。
“总司令,这……这是……”他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共和国的骨架。”沐瑶的手指,从“钢铁厂”三个字上轻轻划过,那冰冷的触感,仿佛能摸到未来的铁水与钢筋。
李世忠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些计划书末尾,汇总起来的那个天文数字。他感觉一阵头晕目眩。
“这……这得花多少钱?”
他艰难地问,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京城……京城会给吗?”
沐瑶终于抬起眼,看向他。
她走到一旁的茶炉边,拎起那把烧得温吞的铜壶,给自己倒了半杯水。
殿内没有茶叶,只有白水。
水汽氤氲,模糊了她清冷的眉眼。
“当然不会。”她说。
李世忠彻底懵了。
他跟不上她的思路。既然知道京城不会给钱,那费尽心血做出这些东西,又有什么意义?画饼充饥吗?
“那……那我们怎么搞?”他上前一步,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焦急。
沐瑶端着那杯温水,却没有喝。
她只是看着杯中那几不可见的、细小的气泡,缓缓升起,又破裂。
“不给钱,就给权。”
她转过身,缓步走到李世忠面前。
“李将军,我问你,这天底下,是钱更重要,还是名分更重要?”
李世忠一怔,下意识地答道:“自然是……钱。”
有钱,才能招兵买马,才能有粮草军械。
“错了。”沐瑶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钱,花一分,就少一分。名分,用一次,便更重一分。”
她将手中的水杯,放在沙盘上,正好压在“汴京”的位置。
“你即刻派人,将这些计划书的副本,八百里加急,送去京城。再替我,给新上任的誉王议长,写一封信。”
她的声音很平缓,像在下一盘早已算好一百步的棋。
“信里,要写得惨一点。就说南境初定,百废待兴,伪朝余孽仍在蠢蠢动,我军将士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若无京城议会拨款,南境民心不稳,恐生大乱。”
李世忠的眼睛,一点点亮了起来。
他好像……抓住了一点什么。
“誉王是聪明人。”沐瑶的目光,落在那杯水上,仿佛穿透了杯壁,看到了千里之外的京城,看到了誉王那张老谋深算的脸。
“他看到这些计划,看到那个庞大的预算,他会怎么想?”
李世忠顺着她的思路想下去,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背脊升起。
誉王会觉得,这是个圈套。
是沐瑶在伸手要钱,要一个他根本填不上的无底洞。
他刚刚坐上议长之位,权力不稳,国库空虚,绝不可能拿出这笔钱。
“他不敢给,也给不起。”李世忠喃喃道。
“对。”沐瑶的指尖,在杯壁上轻轻敲了敲,发出“叩”的一声轻响。
“所以,他只能拒绝。但他又不能拒绝得太难看,否则,‘苛待功臣、罔顾南境安危’的帽子,就会扣在他头上。他刚刚坐稳的位置,就又要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