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愁想通了整件事,不禁惊出了一身冷汗,他复杂的看了一眼花鸢,无比庆幸的想到,他们能够到现在还活着,祖坟上势必已经在冒青烟了。
“花丫头。”沈青愁舔了舔嘴唇,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我们是江湖人,江湖人不应该牵扯进朝堂里,送完刘大人这一程,我们离开这里吧。”
“嗯”花鸢虽然还没想到沈青愁那般透彻,但是也大致的猜测到了,也觉得京城重地,虽然一片浮华,却实在不是他们该久留的地方。
说话间,她一回头,正好看到两名押解的官差,押着刘文秀大人从这边路过。
“来了。”她道。
花鸢与沈青愁在亭子里,刘大人远远见了他们,也认了出来,但是他乃在押的犯人,尚且带着枷锁,并不能过来叙话。
沈青愁起身,递了一杯酒给花鸢。
其实闹成如今这样,花鸢与沈青愁虽然缘由不同,但内心具有极大的触动,对有一面之缘的刘大人,更有兔死狐悲之哀。
二人遥望着刘大人抬手举杯,伴着寒风,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而那刘大人,从昔日锦绣前程的大理寺少卿,一夜之间落到如此地步,心头必然是有一番不足为人道的苦楚。
但见他凌乱的头发被风吹得更乱,胡须青茬满面邋遢,不复昔日儒雅,而眼中已现出湿润,他这一走,前途茫茫,昔日结交的袍泽至交,为了明哲保身,也未有一人来相送,倒只有这两人……
刘大人含泪举起双手拢在一起,远远的作了一个长揖。
明明离得那么远,但花鸢分明听到了,从风里送过来,拷在刘大人手腕上的锁链叮铃哐啷的声音。
第七十一章
三月,乍暖还寒。
便是一波一波的倒春寒之后,真正的春天才会如含羞带怯的大姑娘小媳妇似地,提溜着小手绢儿姗姗迟来。
天色已暗,晚来风急,吹得路人忍不住一哆嗦,赶紧儿缩头缩脑缩脖子。
马岭老杜家酒楼,挑着招牌的旗幡,在风中发出布匹来回抽打的声音,酒楼内早点起烛火,柜台后的掌柜喜笑颜开,一张皱巴巴的老脸上,每一根皱纹都如菊花花瓣一般细长而舒展,他正一边扒拉着算盘,一边叫伙计多往楼上送几坛子酒,顺便……偷偷放几个空坛子进去,等算账便充作喝过的一起,反正上面的人正喝得醉醺醺,也不会知道。
无奸不商啊无奸不商,搬酒的伙计不禁又是唾弃又是佩服自家掌柜。
酒楼二层大厅内,热闹非凡,满地酒坛子,四处都是人。
他们有少有壮,都是一身匪气,混迹江湖的好汉,其中还不乏在道上吆喝的出名号的,而此时——
有的抱着花盆一阵呕吐,然后倒在地上不省人事,有的抱着柱子使劲儿用脑袋撞,也不知是打哪和柱子接了这么大的仇怨,有的钻进桌下死活不肯出来,还有的扑在桌面上已经醉倒……奇怪,为什么还有人挂在横梁上鼾声如雷?他是咋上去的?
伙计见缝插针的在一片狼藉的地上寻找落脚点,最后千辛万苦的来到一张桌子前。
桌子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兵器,两边各落座了一个人,也是在场唯二还算清醒着的,起码是还竖着的两个人。
赌,是人都赌,人人都爱。
小到一粒糖块,大到钱财万贯,什么都可以拿来赌,甚至是手啊脚啊嘴巴耳朵,连命,也是可以拿来赌的。
今天这里也有一场赌,不过并没有那么残酷,不过是赌酒而已。
输了,人走,兵器留下。
本来,许也没有这么多人参合进来的,而且一开始为什么赌,大家也都忘记了,关键是,那个战无不胜,千杯不醉的那方,实在是……太嫩了。
有的不信邪,有的为了挽回颜面,有的为了义气给朋友报仇,于是最后就成了这副局面。
伙计送上来两坛子酒,他放在桌上,然后将空坛子移到墙边,再跑回来讨好的望那两人道:“两位客官,开不开?”
桌子两边对峙的,却是两个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