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在冬日里仍然怒放的花花草草上,铺满了一层黑雾。
不断有附近的村民见到火光,前来救火,现场乱成一片。在这其中,叶子衿发现了冯显一家人。她慌忙唤过冯显,急急追问:“怎样,楚大夫可逃出来了?”冯显神色显得有些沉痛,“我们这些人,都没见到楚大夫……”
“怎么会”叶子衿失声惊呼,“他怎么可能……”然而话说到一半,再也说不下去了。
放眼望去,这来来往往的人群中,不但没有楚夕暮的身影,就连那平日常跟着他的小童,也失去了踪迹。寒风凛冽,叶子衿终于按捺不住,尖声吩咐冯显:“火熄了以后,进去看看,兴许能找到……”
到处都是灰烬,还有未燃尽的残余物,即便是能找到人,那也是死人了。
叶子衿倒情愿一无所查,这样好歹还能说明一点,那就是楚夕暮,依旧还存活在这人世间。随着火势渐小,有几个胆子大的村民冒险进去了火堆。风中不时传来妇人的叹息:“那样好的人,怎么突然就……”
叶子衿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远离了人群,她不愿,也不忍听见那些话。每一句,都让她的心坠入谷底。约摸小半个时辰后,那几个村民灰头土脸的钻了出来,道:“没找着人”叶子衿心头一松。
既然没找到尸骨,那就说嘛楚夕暮活下来了。
只是不知,他到底去了何处。
叶子衿想到他神秘的身世和过去,心头颤了颤。这把大火,说不准是他自己所放,目的自然是为了抹去自己在这地方生活过的痕迹。片片雪花,纷纷扬扬。叶子衿仰面看天,自嘲的苦笑,楚夕暮,惟愿你一路平安,也期待,有那么一日,还能重逢。
不过到时候,彼此的境地如何,又说不准了。
那日在梦中,楚夕暮所说的那句,为何我是这样的命运。这句控诉,犹自在耳边响起。如今叶子衿很想原封不动的适用在自己身上。为何自己,是这样的命运?有哪一个女子,不希望所嫁的夫君,是人中之龙,又有哪一个女子,不希望是自己心中那个男人,深深眷念的,呵护着的小妻子?
不过,这次回燕京以后,命运如何,几乎算得上是愁云惨淡。
有什么事情,比被自己的亲姐姐和亲祖父联合起来算计更让人悲凉?
如果当真如了他们的愿,叶子衿所嫁的,怕又是第二个陈文。
叶子衿弯下腰,从竹篱笆里伸出手去,采了一朵小蓝花。
这便是她对于楚夕暮,最后的纪念了。
那些药方早已被莫语一张不留的尽数毁了,就如同今日这场大火一样,不给人留下半点念想和痕迹。叶子衿将小蓝花用手帕包好了,握在了手心,而后,头也不回的沿着来时的路,回到了宅院里。
下人们已将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了,紫苏几个正急匆匆的寻找她,见了她,都簇拥了上来,“小姐,您方才去哪了?”这大冷天的,额头还出了一层细汗,可见得心情的焦灼。叶子衿微微的笑,“出去走了走,毕竟要走了,有些不舍。”
几个丫鬟眼眶齐齐一红,垂着头,都说不出话来。
紫苑长长的叹息:“从前来的时候,心情不爽利,如今要走了,却是万般不舍。回到了燕京,怕是日子也没有这么悠闲了。”她所说的,也正是叶子衿此刻的心理。离别当前,也唯有强颜欢笑,“我那黄芪,还没长成呢”
话音刚落,就见冯显媳妇挑着两个木桶,晃悠悠走了进来,见她尚在,舒了一口气,“可算是赶上了”叶子衿一愣,就见冯显媳妇将木桶挑着近了一些,“这两桶水是我才上山挑的,里头有几块冰还未化,也不知燕京有没有泉水,您既然喜欢,就带一些回去。”
叶子衿心里一酸,露出了些许微笑,“难为你一番心意了。”冯显媳妇强忍着眼里的眼泪,笑道:“本来以为这次您和从前一样,去了还会回来,我可早上过来的时候,见着宋妈妈带着小丫鬟接连搬了许多东西,这次和从前,怕是不同了。”
叶子衿微微颔首,有心交待几句,奈何话到了舌尖,却是无语哽咽,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声叹息:“日后多和陈鹏媳妇走动走动,这药草要比庄稼来的值钱,若是可能,再种些花草换银子,也能改善改善如今的生活了。”
冯显媳妇一一应了。
叶子衿知道一时半会让她接受自己那一套,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只不过想到初来时她的雄心壮志,再联想到如今的处境,有些讽刺罢了。来了这庄子上,除了种了些黄芪,竟然一无所成。
所庆幸的,是识得了这许多人,也见识了许多事。
送走了冯显媳妇,叶子衿从荷包里翻出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递给了紫苏:“待会想法子将这银票送去冯家,他们家三个儿子,大的都二十四了,还未娶亲,也算是我一番心意。”紫苏连连点头,“我现在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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