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树刚觉得自己快被气死了。
他们从胡同里出来,忍受了一路周围人异样的眼光。
如今他们这一家子造型跟逃难的似的,扛着被窝卷的,拎着破衣服麻袋的,站在路边表情茫然,不知道要往哪里走。
他家是有房子的,崔老头工龄长,家里有拉家带口的,所以单位分给他两间小房子。
可自从搬到云霞陪嫁的大院子里,那小房子他们就租出去了。
就算回去,租房子的那一家也不可能立马就把房子空出来,所以他们现在跟丧家犬似的,都没地方住!
“崔科长,崔科长!”有个人骑着自行车快速往这边来,那人下了自行车,张罗着让把被窝卷麻袋啥的绑到自行车上,“何厂长知道了这件事,让我赶紧来接崔科长,给崔科长准备了房子。”
这简直就是雪中送炭,崔树刚差点儿哭出来,“在哪里呢?赶紧带我们过去。”
他都快冻死了,因为没有了毛衣毛裤,棉大衣都不让拿,他现在外面裹着个炕褥子,眼镜都没了,什么也看不清,狼狈的不行。
崔老太婆呜呜呜的哭,“何厂长大好人啊,呜呜,我们这次是受了罪了,让狗崽子给收拾了啊。同志,小同志,你可得让何厂长给我们报仇啊。”
“好了娘,别说了!”崔树刚脸色很是难看。
不管怎么说,他确实霸占了前妻的房子跟嫁妆,说出去总归不占理的。
刚离婚的时候这件事他压根没往心里去,在他心里,云家是没办法平反的,早晚死在大西北。云霞一个女人带俩孩子,也不敢跟他们家对着干。这房子不管在谁手里,回头只要他稍微运作一下,就会回到他手里。
所以他压根就没着急这件事,堂而皇之的把房子认作自己的所有物。
但是现在……
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老家伙手劲儿太大了,那一巴掌给他打的直接懵圈,否则也不会被云霞那个女人按住揍。
还有他们带来的那群人,一看就是从农村整来的。
别让他查到是哪个大队的,否则他一定会那群泥腿子穿小鞋!
何玉声给准备的房子竟然也是一处独门独院,离机械厂不远。那个男的推着自行车一进屋就帮忙烧炕,点炉子烧热水,都忙完了才道:“崔科长,您先好好休息,等下了班,何厂长就会过来看您。何厂长说了,先给您放几天假,在家里好好歇歇。”
说完,推着自行车就走了。
崔树刚一家人也顾不上挽留这个人,俩儿媳妇屋里屋外的忙,铺炕,收拾衣裳。转头一看崔家一家子人早就爬炕上歇着了。
她俩心里闹心得很,却也不敢说什么。
不管如何,好歹是有房子住了。厨房米缸里还有大半缸棒子面,墙根下放着一摞白菜,用油毡和稻草垫子盖着。
“老大家的,先给把饭做上!”崔老太婆扯着嗓子喊。
俩儿媳妇不约而同的撇嘴,一个去舀棒子面,一个去收拾白菜了。
这时候他们也不知道,门外溜达过来两个小年轻。一个看了眼门牌号,跟另一个装作找亲戚,把这户人家打听的一清二楚。
原来这个院子的人都被弄去了大西北,听说是都死在那边了,这院子就是无主的院子。之前有人想租来着,但没租成,好像是说这里是黄河机械厂的房,是要分配给员工的。但机械厂那边却没有承认,总之这套房子到底是谁的,没人清楚。
不过看到崔树刚一家子住到这边,基本上可以确定这房子就在黄河机械厂,只是不知是落在厂子里,还是落在了个人名下。
他们原本想去房管局打听,又怕打草惊蛇,最后商量了一番只能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