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想让你去。”皇帝挑起了一根眉毛。
杨文秀心里略微沉了沉,他静静地在心里感叹着事情不妙,也不知道皇上是存着什么心,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怎么的,不想离开京城?”皇帝问道。
“奴婢能为陛下效犬马之劳,是奴婢的荣幸,只是奴婢素不知兵,该如何做事,一概不通,恐怕还不如好好劝劝宁南侯来的方便。”杨文秀说。
皇帝笑了一声,他将手中的朱笔戳了戳一份折子,“杨文秀,你我认识也十几年了,你的能力朕是记在心里的,也知道你非池中之物,朕一直以来也是很欣赏你的,只是若是想要提拔你,总得有些由头,也省的外面说闲话不是?”
杨文秀知道当今圣上其他的能力也许并非什么人中龙凤,但是操纵摆弄身边的本事,每每流露出来都让他不由得毛骨悚然。
他知道自己多少事了。
还是说他在等自己。
等自己表态,等自己暴露出来,等自己明确自己想要的东西,然后被他当作棋子摆在棋盘上。
杨文秀感觉浑身发冷,好似分开八瓣顶阳骨,浇下一瓢冰冷水一般,他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然而面上看起来依旧不动,毕恭毕敬地深深地弯着腰,摆出了一副恭顺而温顺的样子。
“朕本来也想调位将军来的,毕竟非要说的话,总是有人可以用的。”皇帝慢慢地说,“但是想起武成侯现在的身子,若是没有个细心懂事的人维护着,只怕传出去了影响军心。”
“陛下如此周全,武成侯定然感念在心。”杨文秀说,“只是武成侯新婚燕尔,就要去西北赴任,未免有些强人所难了。”
“朕的女儿不是那种不识大体的女人。”皇帝冷淡地说,将手中的笔重重的搁下了,“更何况君父有急,国家有难,就算是和亲抑或是赴死她也该主动请命才是。”
“既然陛下都这么说,奴婢也只得从命就是了。”杨文秀答道,“只待陛下下旨了。”
皇上这番话说的冠冕堂皇,但是却冰冷无比,杨文秀知道从前的和亲大多也是从宗室中挑一位贵女,有几个父亲真的愿意让自己的亲生女儿吃这个苦的。
但是他不怀疑皇帝对青一公主完全做得出来。
他不止不喜欢这位公主,简直是恨她。
皇帝并非不疼惜子女的人,他对宝华公主和守一公主可以说宠爱备至,宝华公主年幼时发了烧,他连夜从南巡的路上赶回来,生怕她出什么事自己不在身边,而守一公主喜欢的字帖,他每次出去巡游,遇到古碑名帖都会命人拓下来,带回来给守一公主临摹。
对除却废后所出的这些皇子的赏赐也颇为丰厚,他更是亲自教习,时常抽查功课,教习骑射,凡事带在身边。
即使对废后所出的皇子,皇帝也不过是例行公事,少有往来,赏银财物倒也从来不会短缺。
所以他对这位公主的确不正常。
其中必然有隐情,而且是个很大的秘密。
杨文秀好奇其中的隐秘,但是他也知道如果被皇帝知道了这份好奇,他就会人头落地。
但是这不意味着他不会查。
他不止要查,还要查清楚,这样他手里才不会错过这张可能存在的王牌。
他未来会爬得很高的,他想,然后他该做什么呢?
“若是你有朝一日坐上了贵妃,皇贵妃,你要做什么?”他想起了自己的问题,范才人显然对这个问题吃了一惊,少女眨了眨眼睛,思索了一会。
“报复欺负过我的人,然后报答帮助过我的人。”她认真地说。
“然后呢?”杨文秀问,他看着女子容华无双的侧颜,“如果你恨的人都死了,恩人都报答了,之后呢?”
“就安静本分的活着。”范才人答道。
“那有了新入宫的女子呢?”杨文秀说,他很好奇这个问题,细长白皙的手指玩着手腕上笼着的菩提子,“你要如何对她们呢?”
“若是不来害我,我就不害他们,若是来害我,我定然不会留情。”范才人说。
“这样就行了。”杨文秀笑了笑,他也不知道自己对这个答案是否满意,他知道他也没有资格去品评别人是不是对的。
“从此之后,你就叫言思,愿言思子,中心养养。”他轻声说,“陛下能文善武,不喜欢卖弄的女子,也不喜欢愚笨的女子。”
“最好多读些书。”他慢慢地说,“你年纪正轻,凡事不可操之过久,如今让天子看到了你的外貌和一颗诚心。”
“然而维系住天子,还得有意思。”他说,“如何有意思,咱家就难教你了,而且咱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有了新差事,到时候不能时时见到才人了。”
“师父领进门,修行看个人。”范才人轻声应道,“能得到师父提点,已经是我的荣幸了。”
“那就先祝贺师父步步高升,一世荣华了。”她温婉地说,杨文秀在心里微微出了口气,若他不是已经不再是男人了,这样的美人如此温柔和顺地莺言软语,他自认都难以招架。
看来自己真的得了个好苗子啊。
“那你我就各凭本事,各赴前程了。”他淡淡地说,“可别坏了为师的招牌,拖了为师的后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