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河的冰水顺着衣袍滴落,在冰窟地面敲出细碎的声响。阿鬼攥着刚从冰台取下的天道之钥,指腹能摸到钥匙表面流动的地脉纹路——与之前那枚假钥匙不同,这枚钥匙的光芒带着温润的暖意,像初春融雪时的阳光,正顺着他的手臂缓缓渗入体内。
“不对劲。”洛离突然按住腰间的药箱,银针在箱内剧烈跳动,“这钥匙在引动我们体内的地脉灵力,但流向很奇怪——像是在筛选,又像是在……剥离。”
话音未落,冰窟中央的冰钟突然无风自鸣。钟声并非清脆,而是带着某种低频共振,震得人耳膜发麻。随着钟声扩散,洞壁的冰层开始剥落,露出里面层层叠叠的冰雕——每一尊冰雕都是他们几人的模样,有的举着武器战斗,有的倒在血泊中,甚至有一尊冰雕里,阿鬼正举着天道之钥刺向林野,眼神冰冷得像块玄冰。
“这些是……未完成的时空轨迹。”老金的护目镜上瞬间布满白雾,他猛擦了擦镜片,“地脉本源在给我们看‘可能的未来’——如果刚才我们有任何人贪念钥匙、或是怀疑同伴,就会变成这冰雕里的样子。”
苏烈一拳砸在最近的冰雕上,冰屑四溅:“胡说!我们怎么可能自相残杀?”但他的拳头刚收回,那尊“苏烈”冰雕的眼睛突然亮起红光,手中的工兵铲竟朝着他的面门挥来,速度快得让人反应不及。
“小心!”阿鬼拽着苏烈后领猛地后扯,冰铲擦着苏烈的鼻尖劈在地上,冰层裂开蛛网般的纹路。更诡异的是,冰雕的动作竟与苏烈刚才挥拳的轨迹一模一样,仿佛是镜子的反面。
叶薇的枯荣杖突然扎根冰面,杖头的莲花绽放出丈许红光:“它们在模仿我们的动作!快散开,别被同步!”她话音刚落,自己的冰雕已举起同样的枯荣杖,杖尖喷出的寒气瞬间冻结了半面岩壁。
六人迅速分散,各自应对眼前的“镜像”。阿鬼发现,冰雕的攻击方式虽与自己无二,但灵力运转总有一丝滞涩——那是缺少“心脉”的缘故。他突然想起老金笔记里的话:“地脉即人脉,心不齐,则脉不通。”
“别硬碰硬!用《六合封魔阵》!”阿鬼大喊着甩出短刀,刀身擦过冰雕的脖颈,带起一串冰屑。他趁机后退,与洛离背靠背站定,“洛离,借你水系灵力!”
洛离立刻会意,朱砂袋在空中划出半圆,水汽遇冷凝成冰箭,却在靠近阿鬼时突然化作水雾——阿鬼的雷系灵力瞬间引爆水雾,形成一片带电的迷雾。冰雕踏入雾中,动作顿时变得迟缓,身上的冰层开始滋滋作响。
另一边,林野的铜锤与冰雕的锤柄相撞,震得他虎口发麻。他瞥见老金正往冰雕脚下撒某种粉末,凑近了才发现是火桐木的锯末。“这玩意儿遇灵力就燃!”老金喊着扔来一个火折子,林野接住后猛地掷向冰雕,火焰顺着锯末蔓延,竟在冰雕身上烧出个窟窿。
苏烈最直接,他故意卖了个破绽,引冰雕挥铲砍来,自己则借着惯性滑到冰雕身后,工兵铲狠狠插进冰雕的后心——那里正是玄冰兽的弱点,没想到对冰雕也管用。冰雕瞬间崩解,化作漫天冰雾。
叶薇的战斗最具观赏性。她的冰雕用枯荣杖召出冰藤,她却引火灵力将藤蔓烧成火星,再借着火星的掩护绕到冰雕侧面,指尖凝聚的火脉灵力直刺冰雕心口:“地脉有灵,你这空壳子模仿不来!”
盏茶功夫后,最后一尊冰雕在六人的合力下碎裂。冰窟里弥漫着潮湿的雾气,天道之钥突然从阿鬼手中飞起,悬在冰钟下方。钥匙表面的纹路亮起,与冰钟的钟体严丝合缝地对接,像是一把钥匙插进了锁孔。
“咔哒”一声轻响,冰钟内部传来齿轮转动的声音。钟壁缓缓裂开,露出里面的景象——不是预想中的地脉核心,而是一面巨大的水镜,镜中映出的,竟是魂寂宫殿废墟的样子。
镜里,一个黑袍人正站在他们之前离开的地脉传送阵旁,手里拿着半块青铜符——正是老金爷爷留下的“时之契”。黑袍人似乎察觉到他们的注视,缓缓转过脸来,兜帽下露出的,竟是与阿鬼一模一样的脸,只是嘴角噙着抹诡异的笑。
“那是……你?”苏烈指着水镜,声音都变了调。
阿鬼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终于明白洛离说的“剥离”是什么意思——天道之钥在引动他们的灵力,其实是在对抗另一个时空的“自己”。那个黑袍人,恐怕就是选择了“独吞钥匙”的未来阿鬼,而他们刚才的战斗,不仅是试炼,更是在切断那个未来的可能性。
“他想改写地脉历史。”老金的声音带着颤音,笔记上自动浮现出一行字,“时空悖论:若未来的阿鬼成功夺取时之契,现在的我们会逐渐消失。”
水镜中的黑袍人突然抬手,时之契与冰钟产生共鸣,镜面上瞬间布满裂痕。阿鬼感到体内的灵力开始失控,掌心的龙形印记像是要被撕裂。他猛地看向天道之钥:“只有彻底切断时空连接!”
六人再次结阵,这一次,他们没有用武器,而是将掌心相对,任由各自的灵力顺着《六合封魔阵》的纹路流转。阿鬼的雷、洛离的水、林野的金、叶薇的木、苏烈的土、老金的火,六种灵力在阵眼汇聚成一团七彩光球,猛地撞向水镜。
“以吾六人之名,封!”
光球与水镜相撞的瞬间,整个冰窟爆发出刺目的白光。阿鬼仿佛听到无数细碎的碎裂声,像是冰雕崩塌,又像是时空的裂缝在愈合。当光芒散去,水镜已经消失,冰钟恢复了沉寂,只有天道之钥静静悬浮,表面的纹路变得更加温润。
阿鬼伸手接住钥匙,这一次,没有异样的灵力涌动,只有一种踏实的连接感,仿佛钥匙成了他手臂的延伸。他看向同伴们,发现每个人掌心的龙形印记都亮了亮,然后化作一道光纹,融入了皮肤深处。
“结束了?”林野揉着发酸的肩膀,铜锤在他手中变回了普通铁器——地脉本源收走了赋予的力量,却留下了更深的羁绊。
老金翻开笔记,最后一页写着:“天道非钥,人心是匙。地脉守护,不在一人,而在六心同脉。”他合上笔记,抬头看向洞外,“走吧,该回去了。青鸾谷的火桐木该补种了,昆仑墟的玄冰兽尸体要净化,还有……东海归墟的潮汐好像也不对劲。”
六人走出九天玄冰洞时,雪停了。阳光穿透云层,洒在雪峰上,折射出的光芒像无数条金色的河流。阿鬼回头望了一眼冰窟的入口,那里已重新冻上厚厚的冰层,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他握紧手中的天道之钥,钥匙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他知道,这不是结束,甚至不是开始的结束。地脉的守护没有终点,就像这昆仑的雪,化了又落,落了又化,却总能滋养出新的生机。
“下一站,东海归墟。”阿鬼率先迈步,脚印深深陷在雪地里,很快又被新的落雪覆盖,但那方向,却异常坚定。
同伴们笑着跟上,脚步声在雪谷中回荡,惊起几只耐寒的飞鸟。它们振翅高飞,影子掠过雪峰,像极了笔记上那行未写完的字:“地脉不绝,六心同程。”
走出昆仑墟的第三日,六人在山脚下的小镇补给时,遇到了个穿粗布短打的少年。少年见他们背着行囊、身上带着风霜气,怯生生凑上来问:“你们是去归墟的吗?我娘说,归墟的海水最近总在夜里发光,还会传来奇怪的歌声,好多渔民都不敢出海了。”
老金的笔记突然沙沙作响,自动翻到空白页,浮现出几行字:“归墟之眼,地脉水系的终点。歌声者,并非海怪,是沉在海底的‘定海神针’在悲鸣——它快撑不住了。”
“定海神针?”苏烈挠挠头,“那不是传说里孙悟空的兵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