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沉默了片刻。
这期间那个被五花大绑,穿一身黑头上蒙着红布的人一点动静都没有,让乐宁不禁怀疑他现在是不是还活着。
他感觉那个人身上的衣服看起来有点不对劲,像是湿的,直到他身下躺着的石头上洇出淡红的湿润,以及吹过来的海风中铁锈一样的腥味让乐宁意识到了。
那不是湿的,那是血。
他在流血,所以才会把黑色的衣服都浸透了。
村民也发现了这一点,有一个女人失声叫道,“怎么这会还在流血?不是说要放干净吗?大师说凡人的血污秽,这个样子祭海,不会出事吧?”
乐宁为这个女人口中话的内容,以及她说着要把一个人的血放干净时那一副毫无感觉理所当然的语气震惊了。
他快速的扫视着每一个人的表情,他们没有觉得女人说的是多么残忍多么没有人性的话。
大部分人脸上都是和女人一样,带着点恐慌和焦急,显然是和她说的一样,担心这人的流血会惹怒大海,这次祭海会出反效果。
却有一部分人眼神闪烁,表情略有些僵硬心虚,其中也有抬人的那四个,他们看起来最心虚。
只是大家都在惊慌,没有人注意到这些人的心虚。
乐宁心中的疑惑更强烈了。
却听另外有一个年纪最大,但是看起来却也要比比他年轻得多的人显得更有精气神的老人开口了。
“可能是之前放血的时候的伤口在抬动时又流血了,这样,你们去弄一些海水来,等下祭海之前把他洗一洗就是了,不要大惊小怪的。”
“他还活着吗?大师说不能死了的。”
有人担忧的说。
“还活着,还剩一口气。”
有人说,“真不愧是灾祸啊,就是命硬,放了那么久的血还活着。”
“把红布松一松,本来就只有一口气了,别等下闷死了。”
听到老人发令,有人不情不愿上前去摆弄那死死裹着那人头脸的红布。
不知道是不是先前昏厥了这会被动一下弄醒了,原本毫无声息的人忽然动了动。
给他松红布的男人被吓了一跳,乐宁只听到他连声嘀咕,“于澧,你别怪我们,要怪就怪你是个灾祸降世的命,要不是你,也不会害得我们村捕鱼船连连出事,常年颗粒无收,就连岛上的土地都种不出任何食物,你也看见已经饿死多少人了。
你安生的去吧,不要再祸害我们了。”
乐宁只听得匪夷所思。
他从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愚昧到这种地步,能把天灾按在人身上。
他们嘴里的大师又到底是个怎样没人性的人,随随便便就断人生死要人性命,而且还是用这么血腥残忍的方式。
那个人还想挣扎,可是就像这些人说的,他被放了太久的血了,根本就没有力气。
乐宁看着他那苍白的手指在冷硬的石头上用力抓了几下,似乎想要借力把自己撑起来或者把那个村民掀开,可除了染了满手自己的血,没有任何作用。
那泛白的伶仃的指骨一点一点无力的松开时,乐宁强烈的共情到了对方的愤怒,不甘和绝望。
他自始至终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或许是村民把他的嘴巴堵住了。
乐宁的手不自觉的紧紧抠住身侧的石头,拼命告诉自己:忍一忍,这不是他的“现在”正在发生的事,这是不知道多少年前的过去所发生的,他就算真的冲出去了,估计也起不了任何作用。
他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回到这个过去的时间,来到这个完全陌生的岛屿,目睹眼前这一幕。
也许是缠着他的那个怪物在作祟……
不,当看到眼前这一幕,乐宁发现他已经无法简单粗暴的把对方称为邪恶的怪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