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翔转过身收拾表情和泪痕。
“陛下。”
封舜聊匆匆走到朱温身边,耳语道:“葛从周以沧、青进犯,不奉诏分兵西援。
张廷范以蛾贼正炽,行密击徐,亦不奉诏。
胡真告急,滑州将士欲逐他,为魏博向导。
忠武军赵昶以淮西不靖,亦不奉诏。”
“他们什么意思?将降李贼?”
朱温生气道。
封舜聊不能对。
这种关头,根本没法推算部下怎么想的。
后世李克用被朱温讨伐,巡属望风而降,各路镇将开门迎汴军,可太原保卫战期间又没人作乱。
龙德会战,汴军大举反扑,屡败晋军,夺回河北大片州县,李继韬也在潞州叛乱,与汴军合流,形势大好。
结果郓城战区战败后,汴军带路的带路,降的降,朱友贞呼叫勤王军,无一人回应。
李存勖还在曹州,汴梁宫已大乱,宫人、官吏、妃嫔纷纷逃散,连藏在寝室的传国玉玺都被盗走!
说白了,都有算盘。
只要军队、地盘在手,每一次政权更替,都是讨价还价、谋取更多好处的机会。
大伙能赢,官家死就死。
“葛从周这乱臣贼子!
昔从巢贼叛出,狼狈来投,朕怜之巢军故旧,使位列亲军,如今恩将仇报,竟做下这等猪狗不如之事。”
朱温恨得直锤胸膛。
他早就清楚不能对这些反贼抱期望,可属实没想到,一向以忠义示人的葛从周也能投机跋扈到这个地步,一点不把他的安危放在心上。
封舜聊打量着朱温的精神状态,补充道:“另,京师有流言,王彦章、丁会之辈谋立少主友贞为宣武军节度使……”
“立他娘!
立他爷!”
朱温破口大骂,嘴唇都不自觉地哆嗦。
朱温烦躁地来回踱着步子,半晌之后,凑到敬翔面前:“可否遣使秘密诛杀天后、朱友贞、丁会、王彦章一干人等?”
否则战败了,怕是汴州都没得回。
敬翔一惊,连忙劝道:“杀了天后,恐汴州立时不复为陛下所有矣。
陛下还能在陕州迎战,正在留守将士畏于天后恩威,不敢妄动。
杀了她,汴梁无主,谁敢保证发生什么?”
朱温怅然坐回蒲团,哽咽道:“朕素来善待亲信,恩遇百姓,不想一显颓势,还没大败,还没死,一个个就都只想着自己。
张惠这贱人,流言肯定是她指使党羽散布的,枉朕把她从魔窟救出,对她敬若神明。
惟女人与小人难养,难养也!
回去就把她扔进军营与时溥、朱瑄、朱瑾的姬妾为伍。”
封舜聊无语。
已经在盘算跑路何方了。
河中封氏,这次大概是押错人了。
封舜聊离开后,李振也找了个借口处理公务去了。
小小庭院只剩朱温、敬翔这对君臣相对垂泪,哭声不敢闻于外。
帷幕里,石妃强忍出笑出声来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