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仲仰着头,怔怔望着二楼的窗棂,直至烛灯熄灭,这才自嘲一笑,垂着眼眸,转身往卧房走去。
转过拐角,在昏暗中行至半途,却被一双靴子挡住了去路。他顺着靴子抬眼看去,正对上贺朝霖晦暗不明的目光。
“贺大人,筵席已散,还不回去歇息么?”薛仲客套一笑,语气疏离地问道。
贺朝霖定定地看着他,答道:“下官在等您。”
沉默一瞬,薛仲轻声道:“多谢贺大人近日的照拂,但我向殿下告的假已经结束了。”
贺朝霖袖中的拳紧了又紧,深吸一口气,低声说道:“可寒舍的大门,却永远为薛大人敞开。”
“何必呢?”薛仲倏尔一笑,平静说道,“你明知我对你无意,前段时日也不过是无处可去,暂时借住罢了。”
贺朝霖向前半步,直直地看着他,语气坚定:“可大人现在难道又有何处可去么?”
薛仲蓦然被他的话语刺痛,声音中带了几分恼怒:“这又与你何干?!”
“薛大人。”贺朝霖的声音软下来,带着几分恳切,“即使您别无他意,下官也愿意做您暂时的归处——若有一日,您寻得更好的去处,下官绝不阻拦。”qun⑥八司钯㈧⑤铱武六
“贺朝霖。”薛仲凄然一笑,眼神复杂,“你觉得现在的你,与我又有何区别?都是这般可笑。”
“若这是可笑,那么下官宁愿永远被人耻笑下去!”贺朝霖上前一步,低声道,“能与您同病相怜,何尝不是一件幸事?”
薛仲沉默半晌,叹道:“纵然我与你同去,又能持续多久?我终究是要回到京城的,届时你又当如何自处?”
“至少下官曾经陪伴过您……在您需要的时候。”贺朝霖语带哀求,声音中带有一丝颤抖。
薛仲不置可否地一笑,抬手拍了拍他的肩,没有再说话,迈步绕过他,却被一把抓住了手腕。
侧头看向对方,薛仲的声音里带了几分冷意:“贺朝霖,你好好看清楚!我不是秦楼楚馆里任人狎昵的戏子!”
贺朝霖蓦然松了手,慌乱地解释道:“抱歉,我并无此意!”
薛仲冷声讥诮:“你不就是看我天生几分女相,故而存了别样心思么?”
“薛大人!”贺朝霖红着眼,愤然道,“下官从未有过这样的念头!您在下官心中,是满腹经纶的状元郎,经天纬地的栋梁之材!您可以拒绝下官的心意,但不必如此出言侮辱!”
“是么?”薛仲忽而上前逼近他,冷冷地直视着他的眼睛,“贺大人,你对所谓‘断袖’如此不齿,难道愿意屈居人下?!”
他的话语太过直白和凌厉,贺朝霖心头震颤,哑然失语。
见状,薛仲冷笑一声,拂袖转身,迈步往房门走去。
就在薛仲的手触及门扉时,贺朝霖颤抖的声音从昏暗中传来:“我愿意。”
薛仲动作一顿,震撼地转头看向他。
贺朝霖深吸一口气,快步上前,微微抬起手,在半空中停顿片刻,又缓缓收了回去,低声道:“薛大人,只要您能欢喜……我愿意。那日,我便已说过了。”
薛仲紧紧抿着唇,眸中泛起一层水光,沉默良久,才低声说道:“怎的这么傻?”
“下官知道,自己早已无可救药。”贺朝霖的语气中带有一丝苦涩,“可却希望自己能成为大人的良药。”
“你的心意,我明白了。”薛仲颤抖着深吸一口气,语带哽咽,“但我还是不能接受,抱歉。”
贺朝霖刚要开口,薛仲已经迅速推门而入,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未及说出的话语被一道门阻隔开来。贺朝霖怔怔地立在门前,望着紧闭的门扉。
门后没有点烛,一片漆黑和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