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是有缘吧。”赵国强没有多说,抬手替老人理了理装笔海的锦盒系带。
晨光落下来,在老人肩头铺成一片暖黄,远处的电车“叮叮”驶过,带着德辅道中的烟火气,将这片刻的安静衬得愈发清晰。
送走周老先生,黄经理正指挥伙计们擦拭展柜,见赵国强回来,忙迎上去:“方才那位拍下双龙戏珠摆件的老者,特意留了话,说若是还有同路数的木雕,无论等多久都愿意等。
他还说,看这雕工,倒像是早年岭南‘木魂’先生的路数,只是‘木魂’先生三十年前就封刀了……”
赵国强闻言,指尖在空展柜的玻璃上轻轻一点。“木魂”这个名字,他倒是在一本旧书里见过,说那位老匠人雕木头时,从不用尺子,全凭手感,雕出来的东西,连树疤都能化作景致。
他那时只当故事听,没想到今日竟被人认成了“同路数”。
赵国强心道,空间里的好木料多的是,等什么时候觉得手痒了,再雕几件便是。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好东西也是要讲缘分的。
黄经理应着,又递来份新拟的清单:“这是几家洋行和古董店的订单,都想预定木雕,出价比这次拍卖还高两成。”
赵国强扫了一眼,随手放在桌上:“先放着吧,开店是为了热闹,不是为了被订单捆着。”
正说着,李卫东气喘吁吁地跑进来,手里捧着个锦盒:“赵老板,您看我给您带什么来了!”打开一看,竟是只青花瓷瓶,瓶身上画着松鹤延年,笔触与昨日那柚木屏风上的纹样有几分相似。
“这是我家老爷子早年压箱底的东西,他说看着和您那木雕投缘,让我送来给您当个念想。”
赵国强拿起瓷瓶,指尖抚过瓶身的纹路,忽然觉得,这瓷与木,倒也像极了这香港的日子——一个带着烟火的炽烈,一个藏着时光的温润,凑在一起,才是完整的滋味。
“谢谢你啦,卫东。这瓶子也是古董,价值不菲。卫东,你等我一下。”赵国强转身进屋,在没人的地方,从空间里取出一株人参,这株人参根须完好,极为少见,足有八十年的参龄。
他临时在空间里用香樟木雕刻了一个小盒子,专门用来盛放这株人参。
“卫东,替我谢谢老爷子。这个盒子送给你。”
李卫东接过盒子,只见木盒上栩栩如生地雕琢着一株人参,打开盒子一看,没想到里面居然真的躺着一株人参。
这人参在空间里时,赵国强就将它抽干了水分,看起来好像放了一段时间,整株人参非常完整,须根都没有断折一根。
“赵老板,这也太贵重了吧!”李卫东拿着木盒子有些迟疑,如果光是香樟木雕刻的木盒,他倒可以收下,可是里面这株人参一看就年份不浅。
“收着吧,这人参也才八十年份,算不得太珍贵。”
李卫东和旁边的黄经理听到赵国强这番随意的话,都不由得愣在那里——这就是有钱人的做派吗?八十年份的人参已是宝贝,居然还说不算珍贵。
“那谢谢赵老板了。”最终,李卫东还是收下了赵国强送出的这株人参。
暮色降临时,伙计们锁上拍卖行的门,黄经理算完最后一笔账,笑着说:“这两日的收入,够再开几家馆子了。”赵国强摇摇头:“不急,先把眼下的六家店守好。”
走出德辅道中时,晚风带着海的气息扑面而来。
街边的路灯次第亮起,映着“聚珍”的鎏金招牌,也映着远处野味馆飘出的袅袅炊烟。
赵国强忽然觉得,比起那些被拍走的木雕,此刻这街巷里的烟火气,或许才是最珍贵的“作品”——它由无数人的日子堆成,比任何雕刻都更生动,也更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