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索性将错就错,次日早朝,他对外宣称昨日在匠籍司旧库“未获实据”,那些账册“太过陈旧,难以辨认”。
这消息一出,工部那边自然是松了口气,李老爷一党更是暗自得意。
然而,谁也想不到,就在当天夜里,张叔夜便悄悄托心腹,将另一份早已准备好的备份——那份用特殊墨汁誊抄,即便遭遇水火也能辨认的抄本,秘密送到了国子监徐阶的手中。
他相信,徐阶定能明白他的苦心。
陈皓收到徐阶转交的副本时,已是深夜。
他没有立刻查看,而是先给李芊芊倒了杯热茶,又让她歇息片刻。
直到夜深人静,才将那份带着淡淡墨香的抄本展开。
灯火下,他那双深邃的眸子,一字一句地在纸上逡巡。
“炭木折算比率表……”他低声念着,心里却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他随即命李芊芊将南陵历年的炭税征收记录翻出来,一点点地进行比对。
李芊芊向来细心,她的指尖轻柔地划过账簿,那沙沙的纸页翻动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掌柜的,”李芊芊突然停下,她那双聪慧的眼睛紧盯着账簿,语气里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困惑,“您看,这里……南陵永乐二十年、二十一年、二十二年,这三年的炭税征收记录,竟然是完全空白的!可……可奇怪的是,在总缴数额里,这三年的数字,又被清清楚楚地计进去了!这……这怎么可能?”
陈皓闻言,身子猛地一震,脑子里“嗡”的一声,仿佛有道闪电劈开迷雾,瞬间点亮了所有的疑惑。
他一把抓过账簿,定睛看去。
空白!
真的是空白!
可总账却把它们算进去了!
他那一向冷静的脸上,此刻却涌上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怒火和震惊。
“预征……”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
心头像是被巨石猛地一击,闷得生疼。
预征!
这帮贪官污吏,竟然提前收取百姓未来的赋税,用以填补他们自己掏空的国库!
这是何等丧尽天良的勾当?!
他猛地一拳砸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那声音,像是砸在每个被预征的百姓心头。
“是谁……是谁在背后操控这一切?”陈皓的脑海飞速旋转着,那些线索在脑子里快速串联。
预征,提前调度未来的赋税,这绝非寻常地方官能办到的。
这背后,必然有更深的权力勾结。
“户部……协理司……”他喃喃自语,眼中骤然射出两道寒光。
巡盐御史、炭税、户部,一切的矛头,都指向了那个在暗中协调调度,却不直接出现在台前的“户部协理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