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不逾再度上前,身形飘荡而起,无甚精妙剑术,亦毫无技艺可言,像是初次提剑的门外汉,脚步摇摇摆摆,人随剑动,像是踉踉跄跄走出一剑。
剑意却一涨再涨,攀至山巅。
陈易面容不变,提着剑,朝他大步踏前。
他要让这老人停步,
因高山需仰止。
二人近乎同时来到同一处。
并无言语,也无多余动作,一剑先至,一剑后来。
吴不逾与陈易身形交错,剑锋不知割开到了何处,他好似刺出了一道深深的伤口,而他的腹部也是一热。
老人回旋过身,脚步略微凝滞,却骤然暴起。
远远不到眨眼的功夫,后康剑便从他肋下穿过,劲风交错,那人脚步连点,数次抹去,数次现出,吴不逾的胸口鼓胀似风箱,呼呼吐气,陈易的身形好似无处不在,所以老人的剑亦紧随其后,剑影漫天而出,纷繁凌乱,几乎铺天盖地,眨眼间便千百招交错。
二人厮杀极快,剑法已说不清是什么路数,脚下林木摧折,浓郁的群青晕染而开。
吴不逾的剑意仍在巅峰,不仅未见衰颓之势,反而愈战愈勇,气势磅礴得不能再磅礴。
多少年了,他多少年未曾问剑问得这般酣畅淋漓?
世人只知他败于许齐后如入疯魔,却不知他剑意因此近乎涅槃,在那里,所谓以剑成道不过空谈,唯有深深绝望。
吴不逾眼眸里,只有剑,也唯有剑,然而哪怕他与天地合一,都始终触及不到许齐的境界!
而现在,他看到了一种不一样的东西,他要问的东西。
他看到陈易的身形抹去的次数越来越多,现出的次数越来越少,如同忽明忽灭的摇曳烛光,他愈是出剑,便愈是捉不住踪影。
吴不逾愈发急促呼吸,剑仍不停,他在问剑,问那种东西。
他在与什么东西问剑?
吴不逾听到嗖嗖嗡嗡,那是挥剑的声音。
陈易忽明忽灭了不知多久,终于,那道玄衣彻底消失,仅剩剑锋仍在,一道剑影竖斩而来,吴不逾骤然止步,手中寒光一横!
到了此刻,
二人所出剑招,不过一横一竖。
天地间晕染开墨影。
金石交击过后,老人再也不见剑锋,忽然一空。
他到底在与什么东西问剑?
仍能隐约捕捉到剑影,吴不逾已无心分辨,剑势再起,不知不觉间,他的剑从巍峨磅礴,愈发轻描淡写,无非起起落落。
一剑、两剑,成百上千剑,来来回回,风从西来,又往东去,尽归所出之处,耳畔边仍有嗖嗖嗡嗡声。
看不见剑锋相撞,只有剑影来回,而影子彼此交错,本就没有声音。
吴不逾心间海上升明月般浮起天问,
我到底在与什么东西问剑?!
这时连剑影也消失不见了,手边仅剩嗖嗖嗡嗡声,忽地,天地无垠铺开如纸,茫茫白中只剩他一点泼墨似的孤影。
我在…
与天地问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