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音尚在耳畔,肖绰已如一阵旋风卷走。
走廊空寂,只剩她与聂风云二人,空气骤然稀薄如高原,关青禾感觉自己有些缺氧。
“工作很累?”聂风云极其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磨损的帆布包,指尖若有若无擦过她的手背,带着恰到好处的试探,“看你,像被霜打蔫了的花儿。”
“还…还好。”她不习惯这亲昵的施舍,却无力挣脱或者说,无需挣脱,“帮同事…整理点旧卷宗。。。这本是王姐的活。”她低眉顺眼,仿佛毫无心机。
聂风云低笑出声,那笑声带着钩子,挠在人心最痒处:“你啊,永远学不会竖起藩篱。像一块温润无骨的玉,谁都想捏在掌心把玩。”他俯身凑近,气息温热拂过她的额发,“这样毫无保留的柔软,对这个世界倒是一份礼物,对你自己,恰恰相反,是一种折磨。”
关青禾的心跳似乎漏了一拍,身体微颤,仿佛是因被看穿而悸动。这份被看见的颤栗,既陌生又令人心悸。至少,在聂风云看来如此。
影院光影迷离,银幕上演着别人的悲欢,关青禾却如坐针毡。聂风云的手臂不知何时慵懒地搭上她身后的椅背,指尖如同尺蠖,在她薄衫包裹的肩头隐秘爬行。理智尖叫着逃离,身体却似被无形的蛛网缚住,僵硬而微颤。
“你身上…有股特别的香。”聂风云在她耳畔低语,气息灼热,“像…雨后初绽的茉莉。”
关青禾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陷掌心。该说什么?坦白那是超市货架底层最廉价的香水,陪伴她整整五年?最终,喉咙只挤出一声蚊蚋般的:“嗯。”
散场后,聂风云绅士送她回单身公寓。
楼下,夜色温柔如蛊,他却倏然驻足,攥住她的手腕。“青禾,”他神色陡然凝重,眼底温存褪尽,换上一种灼人的紧迫,“有件事…实在难以启齿,但是。。。”
“什…什么?”她的心猛地一沉。
“我们刑警队最近在查一桩陈年的蹊跷命案,和一起交通事故有些关联,死者身份特殊,需要调阅一些尘封的交管档案。”他眉心紧蹙,为难恰到好处,“隔行如隔山,这权限…就像横亘的天堑。我一直没有申请到,恰好你在交警,能…帮我吗?”
关青禾如坠冰窟,她知道这意味什么。可聂风云的眼神如此恳切,语气如此…令人心碎。
“我。。。”
“罢了,”聂风云倏然松手,苦笑摇头,“是我逾矩了。不该让你为难。就当我…从未提及。”失落感沉重如铅。
“不!”话脱口而出,连她自己都惊骇,“我…帮你。但…请你发誓,绝对保密!”
第一百五十五章命运琴键
聂风云眼底瞬间燃起亮光:“我发誓!”
他张开双臂,将她轻轻拥入怀中。男性温热的气息将她笼罩。“谢谢你,青禾。你真是…照亮我暗夜的小天使。”
那声线,颇为蛊惑人心。
他转过头嘴角向上微微一斜,却没有看到关青禾也是一脸的嫌弃。
3、
次日午休。档案室空寂如墓穴,只有老旧灯管垂死的嗡鸣。关青禾颤抖的手指插入冰冷的U盘接口,复制着禁忌的档案。额角的汗珠冰凉滑落。就在她欲将那承载罪恶的小小金属块藏入包底时。
“青禾,你在干什么?”肖绰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目光如探照灯,锁定在她手中的U盘上。
“没什么!”关青禾的心跳骤停,“只是…备份…一起交通事故资料!”
“他没有权限,也没有通过申请。”肖绰几步抢近,铁钳般扣住她的手腕,力道几乎捏碎骨骼:“是那该死的聂风云!对不对?!妈的!”无需回答,她眼中喷发的怒火已烧穿一切伪装,“青禾,你疯了!这是在把自己的心肝脾肺挖出来给人当垫脚石!泄露内部档案,等同自掘坟墓!”
“他只是…办案需要…”关青禾的辩解声细若游丝。
“办案?他一个刑警查什么案需要跨权限碰这些积灰的交通档案?他是在榨取你!榨取你那该死的顺从!你看不清吗?!”肖绰胸膛剧烈起伏。
关青禾咬着嘴唇不说话。她知道肖绰是对的,但一想到聂风云失望的眼神,她的心就像被针扎一样疼。
“把U盘给我。”肖绰摊开手掌,掌心纹路清晰,“这事到此为止。我们都烂在肚子里。但你必须立刻、马上、彻底远离这个人渣!”
关青禾迟疑了,“绰绰,我。。。我不能。”她最终小声说,“我答应过他的,人要言而有信。”
肖绰瞳孔骤缩,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被蛊惑的朋友:“言而有信?你宁愿赌上自己的前程和自由,也舍不得对他说一个‘不’字?关青禾,你醒醒!他给你的不是爱,这就是PUA,是裹着蜜糖的砒霜!”
关青禾的眼泪终于决堤,肖绰的话戳破了所有幻象。可拒绝带来的巨大空洞感,那令她窒息的内疚和焦虑,远比眼前的危险更令她恐惧。满足他人,哪怕是不合理的要求,是她能抓住的唯一浮木:一种短暂却致命的安全感。
“对不起,绰绰。”她用衣袖狠狠擦拭泪痕,带着一种自毁的决然,“我必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