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笙和李修远几乎同时上前一步。
李修远动作更快些,一把托住少年未受伤的右臂,沉声道:“快起来!你伤未愈,不可如此!”
少年的身体果然还虚着,被李修远一托便顺势起了身。
但那双看向他们的眼睛却依旧执着,带着难以言喻的郑重。
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再说什么,却因久未开口而有些滞涩,最终只是低低地又重复了一遍:“恩公……”
“举手之劳,当不得如此大礼。”
李修远松开手,“你伤势沉重,此刻最要紧的是安心养伤。”
顾笙这才回过神来,温声道:“是啊,你先坐下说话,别站着了。”
“你这孩子,看着瘦弱,倒是硬气,才醒没多久就能下地走动,还……还行这么大礼。”
少年依言在张良搬来的凳子上坐下。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眼前的三人,在李修远沉稳的面容和顾笙关切的眼神上稍作停留。
最后,似乎在斟酌字句,片刻后,才开口:“在下……并非有意隐瞒不言。”
“前日醒来时,喉中灼痛如割,实难发声,又兼……心中惶恐,不知身处何地,故不敢轻举妄动。”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后怕和感激,“昨日稍觉好转,本想言谢,奈何恩公们皆在休憩,不敢惊扰。”
“今日,若非恩公们在此,我早已……命丧荒野。”
“救命之恩,形同再造,此礼,当受。”
他语气诚挚,条理分明,全然不似一个在生死线上挣扎过的懵懂少年。
反倒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沉稳和克制。
房间里一时安静下来。
顾笙看着他因激动和虚弱而微微泛红的眼眶,心中最后一点芥蒂也烟消云散了。
这哪里是什么麻烦?分明是个知恩图报、心思通透的好孩子啊!
李修远深邃的眼中也掠过一丝赞许,“你有此心便好,眼下,养好身体才是正理。”
“至于其他……”他话锋微转,目光若有深意地扫过少年背后箭伤的位置,“待你好些,再说不迟。”
谁知少年听到这话后“哐当”一声,又给跪下了。
顾笙两人刚坐下又连连站起身。
顾笙:“不是,这孩子,咋回事?!”
“快起来,有话好好说!”
这孩子前一刻还条理清晰,怎么转眼又行此大礼?
“左云,求两位恩公收留,不要赶我走。”
左云带着哭腔说道,“我已经没有家人了,不知该去哪。”
原来,十几日前,左云随家人举家从南州迁往江州。
他们虽雇了一队护镖师,却在途中被一伙凶悍的马匪盯上了。
这群马匪不仅劫财,更要害命。
全家亲人连同镖师在内十几口人悉数遇害。
幸得家人拼死护住,他才侥幸逃脱。
之后,左云前往报官,却迟迟不见动静。
官府称那帮土匪狡诈异常,始终未能寻得其落脚点,难以剿灭。
左云悲愤难平,便独自潜入山中搜寻数日。
终于,让他发现了那群土匪的老巢。
于是趁夜色,他乔装混入匪窝,伺机在饮食中下了蒙汗药,继而点燃一把大火,将匪巢付之一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