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杨再兴见他虽伤得重,性命却无大碍,心里的石头总算是落了一半。跟着又叮嘱了几句“按时换药”“莫要乱动”,顺手帮他掖好被角,这才同张渊一道出了偏帐。
关外的风比帐内冷了许多,卷着沙尘刮在脸上,带着初秋的凉意。二人踩着满地碎石往议事厅走,张渊忽然道:“兄长,邵哥儿这性子,定是随了义父吧?看着闷,其实比谁都犟。”
杨再兴失笑,带着几分打趣道:“你呀,也别总揪着他说。前回你要娶银铃儿时,不也将三叔气得吹胡子瞪眼?”
“再说此事你亦掺和了,不过是那姑娘没寻来罢了!否则——哼,我看你该如何向银铃儿交代!”
说话间已到议事厅,几名值守的亲兵见二人进来,忙起身行礼。杨再兴摆摆手,对张渊道:“去将军中所有将校都请来,一刻钟后议事。”
张渊应声而去,不多时,章口关的十几名校尉与飞影骑副将陆续赶到。这些校尉多是跟着张绍的老兵,见了杨再兴纷纷抱拳行礼:“参见大将军!”
“不必多礼,都坐下吧。”杨再兴在主位坐下,目光扫过众人,“我军刚至,章口的情况想必诸位比我清楚。阎柔先锋五千铁骑就在关外二十里,兵力与我军相当,且在此地已盘桓多日,占了地利。”
“飞影骑虽是精锐,却远道而来,将士疲惫,若硬碰硬,即便胜了,损失也必不会小。而阎柔主力随后便到,届时我军怕是难以支撑啊!”
一名络腮胡校尉起身抱拳道:“大将军说得是!前几日我军与敌军小股试探,对方箭术精湛,马术更是了得,寻常骑卒根本不是对手。依末将看,确实不可硬拼。”
“正是如此。”杨再兴颔首,“为今之计,唯有智取。我料定敌军见飞影骑刚到,今夜定会趁我军立足未稳前来偷营。我等可将计就计……”
话音未落,角落里一名年轻校尉忍不住问道:“大将军,若是敌军不上当,不来偷营,又该如何是好?”
杨再兴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此事易耳!我等只需如此……这般便是。”
张渊听着听着,脸色渐渐变了,待杨再兴话音刚落,忙起身道:“大将军,这太冒险了!您乃三军主帅,岂能亲身涉险?末将愿代您前往!”
“这点风险算什么?”杨再兴摆手笑道,“想当年在长坂坡,我为救陛下与甘糜二位夫人,七进七出曹营,虽最后被子龙兄抢了先,却也杀得曹兵闻风丧胆。”
“后来我与你嫂子共乘一骑,在百万曹军中杀出血路,那般绝境都闯过来了,眼下这区区五千骑兵,又能奈我何?”
说罢,他语气一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此事已定,无需再议。张渊,你率步卒守住关口,防止敌军偷袭;其余诸位按我部署行事,今夜务必一举击溃敌军先锋!”
众将见他态度坚决,齐声应道:“遵命!”随即纷纷退下,各自准备去了。
数个时辰后,夜幕像块巨大的黑布,将章口关与关外的旷野罩得严严实实。
三更刚过,旷野尽头忽然出现一串黑影,马蹄裹着麻布,悄无声息地向飞影骑大营靠近。正是阎柔麾下的两千幽州铁骑,奉了主将之命前来偷营。
领头的骑将是个满脸刀疤的汉子,他挥手示意队伍停下,眯眼观察着营内动静。只见营中灯火稀疏,除了几个来回走动的哨兵,再无其他声响,显然是防备松懈。
于是,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低声喝道:“冲进去,先烧粮草,再杀主将!”
两千骑兵如潮水般涌入营寨,马刀出鞘的寒光在夜色中闪烁。可冲到主营前才发现,帐内竟是些稻草扎的假人,穿着布甲,戴着缨盔,远远看着倒像那么回事。
“不好,中计了!”刀疤骑将心头一紧,猛地勒住马缰,“快撤!”
话音未落,两侧山林里忽然亮起无数火把,紧接着,“嗖嗖”的箭雨声划破夜空。火箭拖着长长的焰尾,如同流星般坠入营中,瞬间点燃了预先布置好的柴草。
顿时,火借风势,迅速蔓延开来,将整个营寨变成一片火海。
“杀!”随着一声呐喊,杨再兴留下的伏兵从两侧山林与后方杀出,飞影骑的骑兵与章口关的郡兵配合默契,将慌乱的幽州军团团围住。
刀光剑影中,惨叫声、兵器碰撞声、战马嘶鸣声混杂在一起,响彻夜空。
而就在营中火起的那一刻,隐蔽在幽州军大营外围沙丘后的杨再兴翻身上马。亲卫递来赤月枪,枪身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