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像揉碎的棉絮,
裹着黄浦江面的湿冷,慢悠悠漫过外滩的哥特式尖顶。
炎黄通讯社那栋红砖洋楼里,打字机“咔嗒咔嗒”的声响混着职员们压低的交谈声,
在铺着深棕木地板的走廊里飘着——靠窗的老记者正用指尖抹掉玻璃窗上的白汽,盯着江面上缓缓驶过的外国邮轮,
而角落几个穿灰布长衫的“老光棍”,还在就昨夜的时政评论争得面红耳赤。
忽然,门口的铜铃“叮铃”响了。
两道身影逆着晨光走进来,瞬间让屋内的喧闹矮了半截。
走在前头的姑娘穿月白旗袍,领口绣着极小的墨兰,乌黑的头发松松挽成髻,只别了支珍珠簪子,垂在耳后的碎发被晨风吹得轻轻晃;
跟在后面的则是西式洋装,浅粉的缎面裙摆刚及膝盖,衬得一双杏眼亮闪闪的,手里攥着个棕色皮夹,怯生生地跟着前头的人。
“哟,这是哪来的俏姑娘?”有老职员停下手里的活,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门口。
主编星辰正埋在堆满电报和稿件的办公桌后,鼻梁上架着副厚框老花镜,听见动静,才从密密麻麻的铅字里抬起头,用指节推了推眼镜,
眼角的余光扫过那两个身影——旗袍姑娘正从容地打量着屋内的陈设,洋装姑娘则偷偷攥了攥衣角,脸上带着点初来乍到的紧张。
他心里不由轻轻叹口气:这年纪,真好啊,像刚冒头的春芽,带着股子鲜活气。
就在这时,
办公室里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社长郑逸穿着笔挺的藏青西装,手里捏着份文件走出来,看见星辰,立刻笑着扬了扬下巴:
“星辰主编,这两位是刚招进来的新人,文笔都好,我给你们国际新闻组送过来,往后就拜托你多带带了。”
星辰放下手里的钢笔,站起身朝两人点了点头,声音带着点老派的温和:
“欢迎来国际组,先找个空位子坐,等会儿我给你们分下要去采访的地方。”
旗袍姑娘立刻欠身笑了笑,声音清清脆脆:“谢谢主编,我叫张素贞。”
洋装姑娘也赶紧跟着点头,小声补充:“主编好,我叫赵敏。”
屋内的“老光棍”们还在偷偷打量,
打字机的“咔嗒”声却又响了起来,混着黄浦江面隐约的汽笛声,成了办公室里最寻常的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