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月29日的凌晨时分,此时距离冰岛之战开始仅有两日之隔。
雪山顶部的一座别墅里,夏平昼从床上睁开眼睛,一旁的炉子里烧着温暖的炉火,赶走了雪山上的严寒。
火柴啪嗒作响,溅出零星的火点。
他望着陌生的天花板,沉默了一会儿,继而扭头望向窗外,天空正下着一场淅沥沥的雨,山雪在雨幕里静静地消融着。
夏平昼又做噩梦了。
很少见的,他突然梦见了那一个总是穿着黑白色校服,独自一人坐在角落里吃着饼干的长发少女。
在他的印象里,阎魔凛要么垂着眼磨刀,要么吃着无聊的膨化饼干,看着无聊的动画片,让人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就在叛逃前几天的那一天晚上,两人坐在海帆城的地下酒吧里,她说了这么一句话:“如果可以把你杀死就好了”。
起初那一会儿,夏平昼并不觉得这个刽子手的话语有什么需要在意的,以为只不过是她那恶劣的虐杀癖好又发作了而已。
一个疯人有什么好去理解的,去理解他们的世界观只会把自己带偏而已。
可这几天里,他又忽然想到,阎魔凛曾对他说过,被她杀死的人的灵魂,会被关在她的天驱里,日日夜夜喋喋不休地对她说着话,她即使捂上耳朵也会听见。
按理来说,这的确是这个刽子手应受的报应,但结合那日所说的话来看,难不成阎魔凛是想杀了他,把他的灵魂留在天驱里陪着她么?
夏平昼看着被雨幕冲刷的灰蓝色天空,忽然在炉火噼里啪啦的声响里闭上了眼睛。
他心想,毕竟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每天一睁开眼睛,就必须面对刀里那些陌生灵魂的咒骂,会感到痛苦也是正常。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正是知道自己的生命即将在这一年结束,才会下意识地想着去追求别的东西。
所以即使是像阎魔凛这样无药可救、被命运诅咒了的疯人,在知道自己即将迎来死亡之后,也会想着把一颗熟悉的灵魂占为己有。
希望能够在那些令人疲倦的咒骂声里,听见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对自己说些不同的话,这样一来,至少她脑海里听见的声音,就不是一面倒的谩骂和诅咒了。
可能在阎魔凛的想象里,会有一个人用没什么感情的声音吐槽着她的日常和小心思,那个人的声音可能让她忽略其他的所有。
等到她死去的那一天到来,她会在那个人的声音里缓缓阖上眼睛,直到身体冷得失去知觉,就好像与那颗灵魂相伴着死去。
所以,当时她才看似漫不经心地对他说了那句话。
“如果可以把你杀死就好了……”
想到这里,夏平昼忽然感到一阵悚然,鸡皮疙瘩都快冒出来了。
这个人真的是从头到尾都是那么的扭曲、病态,死性不改,也许提前将她杀死,对她来说反而也是一种解脱吧。
毕竟她的寿命原本便只剩一年时间,但在这一年里还得日夜不断地接受来自那些已死之人的审判。
这何尝不是一种酷刑。
过了一会儿,夏平昼从窗外的雨幕里移开目光,不再试图琢磨一个疯人的想法,而是从床上起身,穿上室内鞋。
滴滴答答的雨声里,他挪步向前,开了卧室的灯,推开房门,来到三楼的客厅。
客厅内空无一人,不过客厅连结着的天台里有一个人影,夏平昼抬头看了一眼正坐在天台喝着酒的红裙女人。
“又做噩梦了?”
血裔扭过头来,背对着朦胧的雨幕,冲他微微一笑。
“什么叫‘又做噩梦了’?”夏平昼拿起杯子抿了口水,缓缓地问道,“我以前难道和你提到过,自己经常做噩梦么?”
血裔一副说漏嘴的样子,用手捂着嘴,移开目光轻笑着说,“大小姐说,你经常会做噩梦,会大半夜从梦里醒来,特别是暴雨天的时候……所以一旦下雨了,不管那时多困她都会醒过来,用纸页把窗户封住,不让你被惊醒。”
她顿了顿:“别瞧她看着好像一个没心没肺的纸人,其实她心里还是很在乎你的。”
“她自己不也天天做噩梦,好意思说我。”夏平昼不假思索地说,“还有……我不认为大小姐和你的关系有好到会和你说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