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暖还没走进二进院,正听得孩童银铃般的笑声正一阵高过一阵地荡在春光里:
阿爷,我抢到啦!
阿爷,再扔高些!再高些!
阿爹,把球给我嘛……
老父亲林二虎举着个竹编彩球,正笑呵呵地逗弄着小孙儿钰夏。
钰夏迈着短短的小腿,随着爷爷的动作一蹦一跳,像只欢腾的雀儿,粉嫩的小脸涨得通红,额角沁着细密的汗珠,嘴里不住地嚷着:阿爹,扔!扔!
一旁的石凳上,陈行宁虽执着书卷,目光却全然落在嬉戏的爷孙身上。
春夏交际的暖阳透过枝叶缝隙,在他青衫上洒下斑驳光影,那双总是温柔的眸子此刻更是熠熠生辉,唇角不自觉扬起浅浅的弧度。
他的身边趴着一只黑狗,整个狗生十分放松,只是眼睛滴溜溜地看着自家老主人和小主人……
林二虎忽然使了个巧劲,竹球划了道悠长的弧线,直往院门方向飞去,而林暖刚跨过院门。
钰夏奋力一跃,小手堪堪擦过球边,那球便滴溜溜地滚到了林暖脚边,跟球同时到身边的还有黑狗小黑子,它对着林暖使劲摇着狗尾巴,使劲哈拉着舌头,表达对林暖的迎接。
她弯腰摸了摸小黑子的脑袋,俯身拾起圆滚滚竹球,抬眼望向院中三人,春风拂过她的鬓发,声音轻软似柳絮:钰夏……阿爹……知远……还有你小黑子,我回来了。
小黑子那狗身摇曳地更加起劲,发出呜呜地欢呼声,迎接着它主人的归来。
小钰夏一时怔在原地,眨着乌溜溜的大眼睛,林二虎眼里霎时漾开星光,一把将孙儿抱起,声音里满是欢喜:大孙孙,快看是谁回来了!
石桌上传来书册落下的轻响。
陈行宁已起身快步走来,青衫下摆拂过石阶,带起几朵落花,他轻轻将林暖拥入怀中,指尖微颤着抚过她的肩背,阿暖,回来了……声音低哑得厉害,都瘦了,这一路辛苦你了。
知远,你也清减了许多……林暖将脸埋在他肩头,嗅到熟悉的墨香,感受着那温柔的书卷气和安全感,眼眶不觉湿润。
阿娘!这声呼唤格外清亮,带着孩童特有的雀跃,阿娘,是我阿娘!阿爷,我阿娘回来了!
是!是!林二虎抱着孙儿连声应和,眼角笑纹里都盛着欢喜。
小钰夏看看阿爷,再回头看看自己的房间,疑惑地对林二虎说“阿爷,我阿娘从画里出来了?”
林二虎眼角含着柔光“那是阿娘!她回来了,咱钰夏就不用看着画了。”
小钰夏一听,歪着小脑袋回味了一下阿爷的意思,随后快速从阿爷怀里挣下来,像只欢快的小雀儿扑到林暖腿边,仰起红扑扑的小脸,小手紧紧攥住她的裙裾:阿娘!阿娘!
陈行宁立刻俯身一手抱起儿子,另一手仍紧紧揽着林暖的肩,三人相拥而立,竹球不知何时又滚落在地,在春风里轻轻打着转儿,却无人顾及。
林二虎站在一旁,看着这温馨的一幕,抬手悄悄抹了抹眼角。
春日正好,今年的石榴花开得很是热烈,红彤彤、黄橙橙的一大片,就像这会全家人的心情,火热温暖。
真好,一家人在一起,比什么都好。
周嬷嬷带着四个侍女静静立在月洞门下,见此情景便悄悄往后退了两步,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
她在卢府侍奉多年,见惯了郎君夫人相敬如宾的规矩日子,这般真挚动人的温情,倒让她这颗历经沧桑的心也跟着泛起暖意……
一家子欢欢喜喜地说了好一会话,小钰夏终于按捺不住,扭着身子从父亲怀里滑下来,抱起地上的竹球,对着林暖露出缺了颗门牙的甜笑:阿娘,我们一起玩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