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老爷子枯瘦的手指紧扣着枣木拐杖,指节因用力泛出青白。
他抬眼看向秦府管家,那双眼浑浊却透着锐利,像淬了霜的老刀。
管家背着手也冷眼看着他。
崔老爷子呵呵笑了笑,一寸寸挺直微驼的脊背,动作缓慢沉稳。
“混不下去就回村里去,这有何难。”
他声音不高,却压过了厅内的滞闷,尾音落时连拐杖拄地的声响都透着决绝。
话音刚落,他已转身朝门外走,枣木拐杖在青砖地上敲出“笃、笃”的脆响,每一步都踩得极稳,微弯的背影虽染着岁月的风霜,一往无前的坚决,半点不见往日的瑟缩。
秦府管家脸上的倨傲僵了一瞬,刚要扬起的声调卡在喉咙里,手指下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玉佩——那是定亲的信物。
他望着老爷子消失在门帘后的背影,眉头拧成疙瘩,这情况,银子没有,信物也给不出去。
他心里反复打着转:这崔老儿今儿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先前要银子时,他眉毛都没皱一下就拒绝了。
定亲更是拒绝的毫不犹豫。
难道真舍得京城的营生回乡下?
还是……攀上了什么硬靠山,故意拿乔?
他越想越不安,脚步都乱了几分,匆匆瞥了眼正晃悠悠走远的老头,忘了原本要放的狠话,带着人灰溜溜地走了。
大厅旁的偏厅里,雕花窗棂滤进细碎的日光,落在八仙桌的蜜饯糕点上。
崔胖子腆着圆肚子,半边身子挨着椅子,一手捏着块玫瑰糕,耳朵却支棱着,死死盯着连通大厅的月洞门。
那糕点吃的咬牙切齿,仿佛不共戴天的仇人一样。
苏嫣然坐在他对面,纤长的手指捏着块杏仁酥,听着隔壁大厅里的对话,唇角勾起抹讥诮,小声说道:
“哎呦我去,秦府管家说话可真霸气,来别人家拍桌子要银子,倒比主子还威风呢。”
崔胖子站起身躲在门口,看着秦府管家离去的背影“呸”了一声。
苏嫣然看他鬼鬼祟祟的样子好笑,指尖捏着糕点还没送进嘴,就见崔胖子一转身“扑通”一声滑跪到了她脚边。
吓得手一抖,糕点都掉在了桌上,没等她说话,
“大神!您可都听见了吧?”
崔胖子膝盖砸在青砖上,疼得龇牙咧嘴,却顾不上揉,哭嚎着往前凑,
“这秦府把我们家欺负得快没活路了!您一定要让我抱上金大腿啊,我真怕他们下次直接拆了咱们家铺子!”
那哭声活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可他大胖脸上一滴眼泪都没有。
苏嫣然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哭嚎惊得喉咙一哽,忙端起茶盏灌了两口压压惊。
她拍着胸口瞥了眼崔胖子,这娃子哭得撕心裂肺,小眯眯眼却偷偷的打量着她,这抱金大腿给他玩的明明白白的。
他以前哪里是清澈的愚蠢,分明是装着愚蠢的大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