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恍恍惚惚地想。
和以前一样;他把房间内的光源全部关上;只留下屏幕在隐隐发出冷光。拼凑成台词的那些字仿佛写在纸面上的墨水被打湿了;一个接一个在光线之间模糊,渐渐变成一片花白,什么也看不见。
他按在桌面上的手微微一抬;放开了压在手心底下的那枚纽扣。
并且;像是为了确保自己不会忍不住伸手去拿纽扣一样;甚至把手轻轻挪开一段距离;之后慢慢握成一个拳头。
眼前的光如水一般淹没他;一沉一浮。意识载在一支小舟上,漂回他记忆的起点——一直以来他都选择深深封闭在记忆底层的那个起点;现在,他主动把它挖开。
最开始是那间出租屋。
门上生了铁锈,门口贴着一张陈旧的倒过来的“福”字,门里坐着他和那个女人。
他坐在地上玩,女人坐在他面前的一张木椅上,神情木讷,脸颊上有两道干涸的痕迹。刚刚挂断的电话话筒都没放好,歪到一边,还能听到断线后那种“嘟——嘟——”的冗长提示音。
每个月总会有几天会这样,每次女人都不说电话是谁打来的,不过他知道。
是爸爸吗,他问。
女人眼睛微微一动,朝下看着他,一直下垂的嘴角居然往上提了提。笑容狼狈而惨淡。
是爸爸,她回答。这个回答让他的双眼一下子明亮起来。
——他什么时候回来。
——他不回来……
——为什么。
——因为……
突然间,今天重逢时女人的声音近在耳边似地冒出来:“沈雁,他根本不想要你。”
屏幕上的倒计时在这一刻猛地从“12o”跳到“119”。
一秒钟的跳跃让他浑身深深一震,手指下意识按住喉咙——喉咙像被那个女人的一双手牢牢勒住,不仅仅是声音,呼吸也中止了。
118。
117。
连续空白了三秒钟。
他的手微微打颤,张大嘴,在耳机里听到了从麦克风传来的自己挣扎的喘息声。还好很轻,不仔细听听不到。曾经有一瞬间他想去抓那枚扣子,不过到底忍住了,拳头仍旧死死抵住桌面。
他长长吸一口气,闭上眼。
声音出现的一刻如同水面被打破,而听到声音的过程则是下沉。
齐誩也感到自己往下一沉。
沈雁的声音就好像一柄冷冰冰的铁钩,一下子把他的听觉钩住了,连带着人一起深深沉下去。
“……你想知道些什么?”
一半是气息,一半是实实在在的声音。
前者虚,后者实,却又微微沙哑,形成一种非常独特的音质。正如泥潭潭底的淤泥被一枚石子击中,沉积的泥沙在水底缓缓上扬,动荡,一片浑浊不清。
而水温低得可怕——
然后,耳机里的人忽然轻轻笑了一下。只有那么一声,居然也有行尸走肉般的空洞感。
“先帝生前……一次也没有提到过我,因为他不想让世人知道我的存在,”他说,语速很慢。仿佛一个人在水中行走,每向前迈一步都是沉甸甸的,“我和我娘亲在外面流浪了十几年,甚至连京城……都不曾踏进过一步。
“哈——”
齐誩这时无意识地抽了一口气,似乎不这么反应自己就真的会溺毙一样。
他狠狠打了一个冷颤,两边胳膊上倏地涌上一股深深的寒意,居然忍不住用手去捂住那里。在沈雁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