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红强忍愤怒问,“要物资,物资没有,要精神力,精神力不足,好不容易偷偷练一下XY攻略稳固下屏障,还被打断了,你让她拿什么给那些哨兵疏导?”
潘静喜:“这是上层考虑的事情,不是你我。”
苏红怒极反笑:“上层是谁?”
“按照现行制度,谁制定政策,谁就是上层。”
潘静喜这一句带有强烈的意有所指,令苏红无法忽略,而她接着便是一笑,“真有趣,我还记得你入塔前的资料里显示你是个极其排斥向导的人,每年都卡着比例招人,绝对不超过协会规定的最低人数,而你应该也知道,很多找不到工作的向导,如果未与哨兵绑定,没有其它收入来源,回来还得等着塔分配任务……”
她每说一句,苏红的脸色便白一层。
“所以我还以为,你一定能够理解,上层为什么要设置初级考,考不过的向导不准出塔,为什么要设置新训,不宣誓的向导不准修习XY攻略……”潘静喜说着拿起桌上的太空杯,扭开盖子似想喝口水,又似想起什么,中途放下了,看向她,“其实我也挺好奇的,想问问,控制不了自己想听听别人心里想什么这件事,真的有这么罪大恶极吗?”
此话一出,苏红仿佛被一个无形力量击中,一下就倒退了两步:“不……不是的……”
潘静喜的目光平静,却像要将她看透了一般:“难道觉醒前的你,不是那么想的吗?”
一瞬间,苏红仿佛在人前被扒光了衣服一样,感到了巨大的羞耻与狼狈。于是她也就当即领会了普通人高层在放任“偏远地区使用伪结合疏导”这一做法中的巨大恶意:
不是喜欢读人的大脑吗?不是怎么学都学不会如何控制自己不去读人的大脑吗?那好啊,那就送你们去读那些哨兵的大脑吧!既然那么喜欢读人的大脑,那就去尽情地读吧。读读他们每天都干了什么,看见了什么,想着什么,那里没有人会阻拦你们,更没有人会妨碍你们,只要你们能够疏导战士们的身心,为我军提高战力,那就读多少都无妨。如果对此不忿,或叛变反抗,那就借机直接消灭吧,真是一箭双雕。
——“向导……是所有拥有自由思想,智慧生物的天敌。”
自己曾经说过的话,为何如此历历在目?
——“因为他们做到了……让人因思想获罪。”
她以前从未在意过,就算伪结合手段又如何,那是哨兵协会决定的事,那是哨向们自己的事,那是向导们自己选的路,最最重要的是——
她还没那么多闲心,来同情自己的敌人。
——“而他们看起来是如此的和善、无害,有些柔弱的,能够激起人们对他们的无限保护欲。”
不不,其实她想说,她才不在乎卫玲到底会被如何,那些连初级考都无法通过的向导会被如何,连控制自己不去偷听都做不到!她根本不想信任这些随时能读取人心的向导——
就如同那些幻想小说里,厌女的男人们一朝变成了女人,也并不会就此认为自己是女人了,就如同她即使已经下了决心,要跟韩萧分手,即使说出了那些决绝的话,也从未有过一刻真正将自己当成向导过。
高高在上……
冷眼旁观……
这不是她一直以来奉持的做法吗?
可为什么,为什么,现在仅仅因为一个卫玲,仅仅因为控制不住读人想法的向导被按条例“处理”了,她就感到了如此的愤怒?!
——“活该!”
——“向导的能力本身就是罪恶!”
——“让你们喜欢读人心。”
甚至恶心得令她隐隐作呕,就好像,她才意识到……
原来,从觉醒的那一刻起,她,苏红,就不再是人了。
在那些普通人的眼中,她和她们,没有任何区别——
都是向导。
是某种珍贵的战略物资。
所以要“物尽其用”。
“不……不,”苏红挣扎着发出了声音,说出了以前的自己打死也说不出的话语,“我不明白……就练一下XY攻略怎么了……以前我们实验室也有很多向导练过XY攻略啊……”
潘静喜耐心地解释道:“今时不比往昔,如果没有天元门攻入首都,没有发生什么全球直播,我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但你也看到了,没有经过宣誓就练习XY攻略的向导,最后都发生了什么。比如以前在你们实验室里的程昕、高曼,高曼我记得还是个难得的S级,才学出众,就算死活不肯跟哨兵绑定,塔里不也没怎么她?但最后呢?这俩都跟着天元门跑了,你说气人不气人?”
“……”
恍恍惚惚,苏红生了一种错觉,眼前这位资深的高阶向导,其实是个货真价实的普通人,只不过伪装成了向导的样子。
而她,则成了自己以前口中最讨厌的那种向导,正站在一位普通人面前,苍白无力地,试图为她所属的群体——向导们的所作所为辩解。